狂風呼嘯,伴着幾聲雷鳴,密密麻麻的雨珠噼裡啪啦地砸下來。
馮見山神情肅穆,眼神複雜地凝視台下盤膝而坐的祝辭盈。
少陽宗每三年舉辦一次的内門比試,得勝者方能得到知行司認可,繼而被發派任務,下山降妖除魔,匡扶正義。
今年提早舉行,原因是蓬萊島主放出消息,島上出現了百年難遇的秘境。
傳聞,秘境是一位大能羽化後遺留,其内珍寶無數,稀奇靈植遍地可見,甚至藏着足以改變命運的大機遇。
三十四州有哪位修士不眼紅?
宗主當即宣布,這次比試獲勝的前四名弟子将代表少陽宗進入秘境。
是以,内門弟子無人敢輕怠,全都拿出看家本事,擠破頭争取名額。
按照他的推斷,祝辭盈和曲挽青的修為一個在金丹期初期,一個在金丹期中期,兩人之間隔了一個小境界,理應曲挽青得勝的對局,卻硬生生打成平手。
若非最後祝辭盈身上莫名出現的魔氣,誰勝誰負還不一定。
“長老,動手罷。”祝辭盈阖上眸子。
唉,自家師尊不在,真是苦了孩子受盡旁人欺負。馮見山十多年愛屋及烏,其實早把她當做自己的徒弟看待。如今她蒙受天大冤屈,他能幫她的,能起到最大效力的,唯有動用清心陣。
生剝神魂的痛苦一般人難以承受,他舍不得下手。
等了半天上頭也沒動靜,祝辭盈出言催促:“長老請放心,弟子受得住。”
“好。”馮見山知她心意已決,自己若再猶豫反倒拖她後腿。于是他站起身,雙手合十凝聚靈力。
祝辭盈沖他微微笑了一下。
眨眼間,七顆陣石憑空而現。陣石的形狀與六芒星相似,表面浮現一層瑩瑩白光,自上而下落在她周圍形成北鬥之狀。
馮見山雙手掐訣,陣石随着手勢變換高速旋轉,其帶來的靈力漩渦構成一道屏障,隔絕雙方視線。
祝辭盈神魂一震,腦袋“嗡”地炸開,猶如崩斷的琴弦。
“唔……”她死命咬住下唇,防止自己叫出聲。
識海陣陣翻湧,宛如海浪拍向礁石,力道一下比一下重。
她的雙頰逐漸失去血色,眉心猝然緊繃,發緊發漲。
疼。
好疼。
祝辭盈抱住腦袋,單薄的身軀因為疼痛一寸寸彎下去。意識漸漸模糊,似疼出幻覺,讓她以為頭頂被破開一個窟窿,有什麼東西從中破土而出,帶走她所剩無幾的氣力。
終于,再也支撐不住摔倒在地。
少女手肘頂住膝蓋,身子蜷縮成一團。像瀕死的動物般,當它不再掙紮,也就宣告了它的死亡。
祝辭盈垂下手,陷入昏迷。
與此同時,她的神魂從身軀剝離,順着倒地的姿态慢慢起身。模樣和肉身的容貌别無二緻。
隻那一雙眼睛大相徑庭。
極緻的冷淡疏離。
馮見山别過頭,用衣袖抿了抿眼角,嗓音沙啞道:“于長老有什麼想問的,便問罷。”
真讓她成了!于伯英短暫震驚之餘,心生疑惑:按理說,能挨過清心陣抽離神魂之苦的人,意志力遠勝常人。難道其中真的有隐情?
“将當日比試的事如實招來。”他問。
神魂面無表情,冷冰冰地陳述:“最初,比試正常進行,我和師姐打成平手。後來,我的體力稍有不支,師姐抓住機會加強攻勢,我奮力招架。”
“可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身體突然開始不受控制。我聽見一道雌雄莫辨的聲音,說,‘不甘心輸掉比試的話,把你的身體交給我,我來助你。’我根本未答應他。是他強行支配我,對師姐下手。”
“短暫交手兩招後,師姐發現我的異常轉攻為守,她顧及我的安危處處受制,而他則出手狠辣,招招直奔師姐命脈。我心中焦急萬分,再這般下去,師姐必定兇多吉少。”
“我不願讓師姐受傷。所以,我想……”神魂頓了頓,“我一定要奪回控制權。”
有了這個想法,她立刻着手摸索擺脫控制的方法。一遍遍不斷地念淨心訣,試圖找回理智。
那時,祝辭盈便做好打算,在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前,和“他”同歸于盡。
“那你打傷曲挽青時,可曾恢複理智?”李文元提出的問題十分犀利。
神魂嘴角彎起一抹弧度,極淺。
“我發現,長時間操控軀體會令他力不從心,因而我蓄勢待發,在千鈞一發之際奪回主控權,但遺憾的是收手已經來不及了。我隻得收了力道,盡量改變攻擊的軌迹,最大程度地減輕傷害。”
雨勢未減,愈來愈大。
“轟隆隆——”一道長且刺耳的雷鳴響徹天地。
當真相被輕描淡寫地揭開,堂内鴉雀無聲。
神魂注視着三人,身軀悄然暗淡幾分:“強行扭轉形勢對我的七經八脈造成不同程度的損傷。長老若是不信,可自行查看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