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讓塵卻生不出複仇的欲念。
經曆過清微滅宗,師門死盡,無法為師妹聚魂的絕望,他的劍心,他的劍道全都随他們一同埋葬,堙滅在流逝的時光中。
似乎,天地間的一切都無法與他産生共鳴。
他無人可念,亦無物可思。
謝讓塵沉吟片刻,溫聲講話時,由内到外地散發着一股柔和的氣息:“如今仙魔大戰平息,和平來之不易,打打殺殺多沒意思。破除我執,摒棄貪嗔癡慢疑,無欲無求過好每一天方為吾等修行之道。”
祝辭盈:“?”
沒見過擺爛擺得如此光明正大的。
修煉狂魔?就這?
靈鳥也聽得一愣一愣:小仙女到底救了個什麼活佛回來?
“那你呢師妹?終日留在後山也不是長久之計。”謝讓塵問。
祝辭盈輕扯唇角:“我啊…等從後山出去,定要想辦法查清楚體内的魔氣來自何處。”
謝讓塵會心一笑。
感慨萬千。
和阿盈一樣,是個不屈不撓的姑娘啊。
*
踏入後山的第五日清晨,謝讓塵吃過藥粥,祝辭盈為他診脈,他的七經八脈全部恢複如常。
夜間,祝辭盈給他分了避息丹和匿影符。謝讓塵泡靈泉療愈内傷,她在一旁為他護法放風。
連續兩日下來,謝讓塵的身體大有好轉。祝辭盈白日在山間尋菌子,撿了一根粗長木枝做成拐杖。謝讓塵用它走路正合适。
也是這日,後山來了一位令祝辭盈意想不到的人。
玉隐真人親傳大弟子——她的師姐,周明冉。
“盈盈!”
月餘未見,周明冉可想死自家師妹了。一見面就把人攬進懷裡,上上下下全部打量一遍。
“瘦了。”她捏捏祝辭盈的臉,眼底盡是疼惜。
祝辭盈欣喜之餘,不忘問道:“師姐,你不是和師尊在蘇州嗎?怎麼突然回來了?”
周明冉的五官生的英氣。講話時兩手叉在腰間,再稍稍擡起點下巴,一派江湖俠客的做派:“那還不是有人跟我通風報信,說你惹了大麻煩被送進戒律堂審問。結果呢,事情沒審明白,人倒是跑後山來了。”
“我看那幾位長老也都是老糊塗了。我家盈盈一身正氣冰清玉潔,怎會無端無故與魔族勾結在一起。”
她越說越氣,仿佛受委屈的人是她自己:“我和師尊擔心你再受欺負,二話不說千裡迢迢啟程返回少陽。”
周明冉拍拍自家師妹的肩膀:“盈盈莫怕,我們回來是給你撐腰的!”
祝辭盈心底劃過一絲暖流:“謝謝師姐。”
“跟我客氣什麼?盈盈我跟你說,這次師姐從外邊帶回來一堆好玩的,等回到飛絕峰,你随便拿。”周明冉勾住她的脖子,得意地挑挑眉。
“這位是……”
周明冉隻顧着和祝辭盈交談,方才注意到她身後的青年。祝辭盈往右邊挪一步方便她認人。
“謝讓塵?!”周明冉的聲音陡然向上拔高幾個度。
複又壓低:“他怎麼會在這裡?而且是和你一起。”謝讓塵性格孤僻,盈盈如何與他相識?
祝辭盈把事情的始末與周明冉講了一遍。
周明冉簡直難以置信。
少陽宗竟藏有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師姐,謝師兄修為盡失,獨自留在後山不安全。若我們帶他離開,需避開衆人目光為他捏造一個新身份。”
周明冉同情謝讓塵的遭遇,表示贊同:“需要師姐配合你做什麼?”
陪謝讓塵養傷的兩日,祝辭盈想過無數對策。
“我記得師姐有件法器,是由一塊麒麟骨制成的面具,用于遮掩修為容貌。不知能否借用一段時日?”
“包的。”周明冉想也沒想,一口答應。
她翻找一陣,從儲物袋裡拿出面具塞給祝辭盈:“本來放我這兒也沒什麼用,拿去給他吧。”
“師姐這次可幫了我一個大忙!待回到飛絕峰,我一定做幾個你愛吃菜。”祝辭盈鄭重接過法器,轉交給謝讓塵。
“師兄,戴上麒麟面具,便是渡劫期的修士來了也瞧不清你的臉,辨不出你的修為。你大可放心随我去前山。”
她這般費心費力為他考慮,謝讓塵沒有拒絕的理由。
謝讓塵拿起面具緩緩扣在自己臉上。
“那還得有個新名字吧?”周明冉道。
兩人犯了難。因為她們深知彼此是起名廢,所以相當有默契地把目光投向謝讓塵。
謝讓塵識相地主動報了一個假名:
“江槐。”
解決完名字的難題,周明冉拉住祝辭盈的手,目光灼灼地望向前山:“師尊在議事殿等我們。走,今日必定為你讨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