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靜成動作一滞。對啊，他和李西橋在十七班裡是抱團取暖的關系，他一個人走掉把人家撇下，似乎不太好。

“你可以經常來找我，我們是朋友。”徐靜成思考過後說。

李西橋怔愣地問：“我們是朋友嗎？”

徐靜成眉尖動了動，心裡好笑：“如果你不想是的話也可以。”

李西橋的臉很紅，他趴在桌子上，把半張臉埋進胳膊裡，聲音有點悶：“我、我沒說不想，那還能一起去吃飯嗎？”

“可以，你來找我吧。”徐靜成站起身，把簽好的同意書拿着走出去了。

李西橋盯着他的背影，看他微微低着頭，穿過走廊，短暫地出現在一扇接一扇的窗戶裡，最後路過前門就徹底消失了，像刮過了一陣蒼白的風。

*

徐靜成即将要轉去一班，這次去奧數比賽的人正好是一班的兩位同學，一男一女。

比賽是去外地，路途相當遙遠，三人天蒙蒙亮就坐上大巴。女生是一班的班長，主動和徐靜成打招呼做自我介紹。男生就不那麼好相處了，抱着胳膊冷哼，說最看不起弄虛作假的人，這種妖魔鬼怪都能進一班了。

徐靜成當然知道這個妖魔鬼怪是指自己，他沒想到消息傳得這麼快，連一班的人都知道他要轉班。

女生尴尬地笑着圓場說：“徐同學，聽說你數學很好，我們作為校友，這次比賽請多多照顧了。”

看來上次月考實在考得太高了，很多人對他的成績存疑。尤其是優等生被差生超越，心裡多少會不平衡。

徐靜成沒說話，點頭向女生表示理解。大巴車是學校包下來的，車上隻有他們三個，他坐得離兩個人有些距離，找了個舒服睡姿閉上眼睛。

沒睡一會兒，他醒過來，拉開書包拉鍊摸索着，摸了幾下，想起老師提前叮囑入場前會檢測電子設備，這次出門沒有帶手機。

昨天沒回微信消息，早上也忘記回了。徐靜成想到那金毛狗就頭疼，又有點想笑。

肯定又得滿世界找他，找不到就要撒潑發神經。

他把手放到額頭上，自言自語地說：“算了，反正見不到，等回去再解釋吧。”

*

數學競賽召集全國各地高中，大部分是私立學校和名校，青雲高中作為普通高中，在裡面顯得相當不夠看。

每個學生在胸口佩戴校徽和姓名，徐靜成和同伴在後台休息室等上場，不出意外地被嘲諷了。

“這種小地方的人都能出來。”有人說。

徐靜成坐在椅子上，有點打瞌睡，聽到聲音擡起頭，和那人的視線撞上，對方一愣，急匆匆地把頭轉過去。

實際上，他太困了，完全沒聽清說的什麼。

現場直播下，徐靜成拿下第一，另外兩位校友同樣拿到了名次，隻不過稍微靠後。

導播給了他很多鏡頭，再加上是第一名，參賽學生基本都知道了他的姓名和來曆。

快要走出場地時，有人大聲喊他，跑過來問他的聯系方式。徐靜成認出來是在休息室裡說話的男生。他不想和不認識的人說話，就裝作聽不見走了。

之後沒有其他事情要做，當天就可以回學校，徐靜成在等車的時候，不知道被哪位路人偷拍了。他打着透明雨傘站在路邊，高高瘦瘦的一個人，稍微偏着頭，盯着不知道哪個角落，露出烏雲一樣的側臉。

這張照片從外地火回了學校。

徐靜成收拾好東西，準備轉去一班那天。有個陌生的同學在走廊攔住他，遞給他一封情書，手裡拿着手機，屏幕正好亮着那張照片。

對方是矮個子男生，穿着高一年級款式的校服，樣子很害羞，給信的手一直抖，幾乎快要哭了。

說起來并不是怪事，自從第一次月考張貼排行榜之後，很多低年級的學生都來向他表白。

“抱歉，我暫時沒有戀愛的打算。”徐靜成自認為語氣挺客氣，不明白對方為什麼還是哭着跑開，并且把情書塞給他。

垃圾桶不在附近，徐靜成把情書随手夾進書裡，繼續搬着書往前走，路過走廊轉角突然看見了餘行，他們差一點撞上。

和往常不同，這次餘行是一個人。他沒穿外套，袖子撩起一截，額前的頭發有點濕，像是剛洗過臉。

徐靜成打量着他，沒有動，因為餘行擋在路中間，等了幾秒沒挪開，他很快明白，餘行是特意來堵他的。

“為什麼要轉班？”餘行開口問。

事情已經到這種地步，徐靜成搞不懂這人怎麼像沒事人一樣，問出這種事不關己的話。

“不然成天被你的跟班霸淩？”徐靜成說完，莫名上來了點火氣。

他往前走了一步，鞋底擦出噪音，本來是被餘行擋路，現在卻變成他把對方堵在樓梯和轉角之間的姿勢。

“我做什麼需要你同意？難道别人必須圍着你轉嗎？”

“因為你性格糟糕沒有朋友，所以習慣用欺負别人來獲得關注嗎？”

“你怎麼這麼幼稚？”

餘行看見徐靜成對自己笑了笑，那顆小黑痣在說話的時候會跟着動。

他們靠得很近，目光抵在一起，很短，隻有幾秒鐘。

“我知道你的秘密。”餘行在徐靜成轉身離開的時候說。

徐靜成停了一下，但沒有回頭，自然沒有看見餘行顫抖地從口袋裡拿抑制劑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