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津嶼擡眼,語氣不疾不徐,“你特地提醒我,是想讓我撿回去?”
史北鲲讪讪一笑:“你也知道我和高淩鷗從小一起長大,她這人自尊心極高,面子薄得很……這事兒現在整個圈子都傳開了,說她熱臉貼了冷屁股,丢人丢到家了。”
休息室裡陷入短暫的沉默。窗外陽光透過樹影灑進來,光影斑駁在江津嶼的眉眼間,他随手撚起一顆花生放進嘴裡,表情随意。
“算了,看在你這麼賣力替她求情的份上。”他終于開口,“我讓人聯系一下這個人。”
史北鲲頓時松了一口氣,連連點頭:“謝了老江,不愧是咱們兄弟情深!”
江津嶼睨了他一眼,“你這麼上心,倒讓我好奇,你為她求情,到底藏了幾分私心?”
史北鲲一怔,擡手捏了捏鼻梁,掩飾住眼底的一絲不自在,故作輕松道,“怎麼可能?你知道我什麼都無所謂的。”
江津嶼沒再追問,懶得拆穿。
終于勸動了這尊大佛,史北鲲如釋重負,“我去趟洗手間,一會再聊。這事我記你一個大人情!”
他前腳剛出門,落在桌子上的手機就震動起來。
江津嶼看了眼屏幕上“總裁辦”的來電顯示,随手接起。
“哪位?”
那聲線似屋檐上的冰雪初融,清冷中帶着若有似無的鋒芒。
電話那頭蘇卻微微一愣,總覺得這個聲線有些熟悉。但她很快把這個念頭抛之腦後,切換至專業模式,“史總您好,我是京大校友辦公室的蘇卻。”
蘇卻握着手機,語調平穩流暢,自信滿滿地陳述着活動背景和校友采訪的重要意義。江津嶼半靠在沙發上,食指輕點着桌面,眼底帶着一絲興味。
這個聲音有趣,不卑不亢,說起話來倒是很有分寸。
隻是略顯稚嫩,雖然努力裝成專業人士,但仔細一聽,就能猜到還是個學生。
“聽上去還挺有意思。”他淡淡開口,語氣裡帶着若有似無的試探,“不過你剛才提到校友峰會,我記得之前你們也辦過一次。那次活動上我發表了什麼觀點?”
蘇卻一怔。沒想到對方竟然還要考她,校友峰會本來就是她瞎編的,難道瞎貓碰見死耗子了?
“當然記得。”她快速滑動手機屏幕,一邊查閱史北鲲的資料,一邊不露痕迹地答道,“您提到新能源行業對可持續發展的重大影響,還分享了‘上裡’的品牌定位,以及如何打造核心競争力。”
這些商業大佬的發言都是八股文,她背着背着就順口了。
“是嗎?”電話那邊緊追不舍,“具體說了什麼?”
這位史總也太自戀了吧,還要考她能不能背誦他的演講嗎?
蘇卻朝天翻了個白眼,但聲音依舊沉穩流暢,“比如您提到的,‘新能源不僅是技術革命,更是人類社會發展的方向’”
這句話是她剛從《人物》雜志裡看到的,管他的呢。
“我當時還說,‘到2050年,我們要把新能源覆蓋到世界所有的沙漠地帶’。”
蘇卻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接道,“對,這一點尤其振聾發聩!”
電話那端沉默了片刻,接着傳來一聲低笑,“我确實沒有說過這些,你編得不錯。”
蘇卻呼吸一滞,還未來得及解釋,另一道男聲突然從遠處傳來——
“唉,你拿我手機幹嘛?”
蘇卻:?
什麼情況?剛剛的人不是史北鲲?她是被耍了?
她還沉浸在被愚弄的震驚中,那道曾經在新聞訪談裡出現的聲音從聽筒傳來,“喂,對不起,剛剛手機落下了……”
蘇卻瞬間回神,打起精神繼續下去。
“京大校慶?”
江津嶼靠在沙發上,饒有興緻地看着發小的表情從困惑漸漸轉為專注。對面那個聲音似乎有種魔力,讓向來散漫的史北鲲都不自覺坐直了身子。
“這個角度倒是很新穎......”史北鲲點點頭,眼睛逐漸亮了起來,“你說得對,确實可以聊聊藝術和商業的關系。”
江津嶼挑了挑眉。
這個小騙子顯然很清楚史北鲲最愛談什麼,從藝術家到商業領袖的轉型一直是他的得意話題。
“行,那就這麼定了。”史北鲲痛快地答應下來,“明天下午兩點,我在公司等你。”
挂斷電話後,史北鲲将手機随意丢回桌上,舒了口氣,“你聽到了吧?這小姑娘挺有意思,咱們學校沒白出人才。”
江津嶼沒接話,隻是擡眼看了看桌上的手機,臉上沒有明顯表情。
史北鲲見他不搭腔,也沒在意,忽然想起什麼,用捏在手裡的礦泉水瓶敲了敲桌沿,“對了,上次你讓我找的那個人,已經到位了。”
江津嶼的目光這才稍稍凝聚了一些:“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剛到。已經在調查那輛肇事車了。”史北鲲一邊說,一邊打開礦泉水瓶喝了一口,“不過研究報告還沒出——預計明天能拿到。”
“津嶼……”史北鲲猶豫片刻,還是開口,“都五年了……”
茶室陷入一陣沉默。
那是一個禁忌的話題,但史北鲲知道,這事是讓面前這位從一位不谙世事、玩世不恭的公子哥變成如今城府極深,手段雷霆狠戾的話事人。
“明天我親自過來拿。”
“啊?”史北鲲一愣,“不用這麼麻煩,我可以讓人直接送去……”
“下午兩點,我準時到。”
語氣不容置喙。
史北鲲也懶得再勸,望着江津嶼的身影消失在門後。
真是稀奇了,平時求他來自己公司都不來,今天吹得是什麼風,竟然要主動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