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325-L,這玩意史北鲲再熟悉不過了。
它是整個汽車轉向系統的核心零部件之一,原本被視作無懈可擊的“安全核心”,但那年卻曝出大批零件有批次缺陷,事故率上升至4.1%。
各大品牌廠商火速進行全球召回,工廠封停,那場大規模的“零件門”風波差點讓行業巨頭元氣大傷。
可X325-L不是特定批次召回。
它是全批次召回,直接銷毀。
不留一顆。
而且江家的車用的是軍方特供系統,零件每月接受軍區的封閉排查,車上的每一顆螺絲都有備案。
換句話說,任何一個“多餘的零件”,都無法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江家的車裡。
“内鬼。”史北鲲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江家,出内鬼了。
“查。”
江津嶼的聲音落下,像一根線拽住了整個空間的氣流,往下猛拽。
“從零件廠到整車調配,所有節點的負責人、跟單員、巡檢員,一個一個查。”
“查到誰,誰就得死。”
五年前的畫面像一根燒紅的針,戳在記憶的深處。
——那輛黑色SUV失控撞向對面車道,迎面與卡車相撞。金屬外殼像個被擠癟的易拉罐,車身翻滾兩圈,停在護坡邊,碎裂的擋風玻璃反射出蒼白的天光。
而車裡的人——
江津恒,江家長子,兄長,父親心中唯一的“完美繼承人”,母親口中“最孝順的兒子”。
死了。
史北鲲的脊背貼在椅子上,忽然覺得有點冷。
江津嶼站在窗邊,側臉平靜如初。
他安靜的時候,像極了一口深潭,風吹不動,水面無波。
但是史北鲲知道,那潭底有東西在動。
宛若漩渦。
-
旋轉的勺子停了。
蘇卻将勺子從咖啡杯裡抽出,不耐煩地甩到到杯墊上。杯底的咖啡早就涼了,泛出一種中藥般的澀味。
屏幕上那個對話框依舊停留在她發出的最後一條消息:你還有5分鐘,再不來我就走了。
對面那個買家頭像灰着,消息狀态停留在“已讀”上。
拖延、遲到、已讀不回。
這種最後放鴿子的客戶,蘇卻見得多了。
她把手機啪地往桌上一放,拿起外套披在身上,站起來準備走。
“你是‘Queen Su’?”
一道帶着點不确定的男聲從後方傳來。
蘇卻轉過頭,看到一個穿着深灰色連帽衫的男人,帽檐壓得很低,眼神閃躲着擡了擡頭。
“對,等了你一個小時了。怎麼,你活得和我不在一個時區?”蘇卻冷冷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嗆道。
“手機出了點毛病,耽誤了。”男人的聲音悶在帽子下面,“我可以先看看球嗎?”
蘇卻本想走,但既然人都來了,就這麼放棄交易倒白白浪費她之前的等待。她從包裡掏出黑色絲絨袋,取出那顆高爾夫球,啪一聲放在桌上。
男人的目光微微一閃,眼睛死死盯着那個球。
他戴着一雙薄薄的黑手套,像個職業評估師一樣仔細檢查。
“這真是高淩鷗的親筆簽名?”
“愛信信,不信拉倒。”蘇卻雙手抱胸,甚至不願和他多說一句廢話。
男人倒沒有被她這态度氣到,手指輕輕摩挲着球面的燙金印,“這顆球你從哪來的?看起來像私人收藏品。”
“你到底買不買?”蘇卻臉色一沉,不耐煩地拍了拍桌子,“先前是誰看到照片後就激動得約我立刻交易,現在見面了你跟我查這查那,球從哪裡來的關你什麼事?你是警察?”
“急什麼,我就随便問問。”男人晃了晃手裡的球,“萬一是假簽名呢?”
“簽名都認不出來還買什麼球?”蘇卻不耐煩地伸手要拿回球,“這筆交易不做了——”
“别别别,我買!”男人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的離譜,手指像鋼鉗一樣死死扣着她的骨頭。
危險感從手腕蔓延上來。
“你先給我放手。”她掙了掙手,眼角同時瞥向咖啡廳的監控攝像頭。
“抱歉抱歉,激動了。”男人笑着松開手,像是怕吓到她。但她的手腕上,已經留下一圈紅印子。
“我今天手機有點問題,我取現金給你。”男人指了指外面街角的BOC标志,“銀行就在對面。”
蘇卻側頭看了一眼,的确有個銀行标志,陽光打在玻璃幕牆上,反着一片白光。
這條路行人不多,但終歸是大路,光天化日之下她還真不信他敢做什麼。
蘇卻内心掂量了一下,點頭同意了。
兩人剛過馬路,蘇卻才看清銀行的卷閘門早已拉下。這間中國銀行立在街角,正門對着大街,拐角處連着一條小巷。巷口的陰影壓在地上,黑得看不見底,隻有“ATM”字樣的招牌亮着一抹慘白的光。
“你取錢吧,我在這裡等你。”
蘇卻站在原地,雙手插在兜裡沒動。
“你過來。”
這話聽着不對勁,透着一股威脅的意味。
她想轉身走,但已經遲了——
下一秒,男人猛地轉身,一把扯住她的包就跑。
“喂——!!”
包帶勒進手腕,巨大的沖力将她扯倒在地,膝蓋磕在水泥地上,疼得鑽心。
蘇卻顧不上疼,單手一撐就追了上去。
多虧了在美國高中網球隊的訓練,她的啟動速度比很多人都快,這會兒倒是派上了用場。
前面突然撞上死胡同,她剛覺得有戲,男人卻猛地轉身,袖口滑出一截刀片。
“再追我捅死你!”刀鋒在暗處顯得格外亮。
“就這麼點錢,你至于整這出?”
她沒退,那雙眼睛死死盯着對方,目光不含一絲怯意。
男人并不理她的激将法,揮舞着刀片往巷口退。腳下突然絆到什麼,一個踉跄,蘇卻盯準這個時機撲上去搶包。
兩人一扯一拽,力氣相差太大,男人狠命一拽,蘇卻整個人被拽得撞上了牆。
後背發出一聲悶響。
疼得她眼前一片發白,冷汗瞬間冒出來。
男人見她失了力氣,冷笑着握刀逼近。
“你再硬氣啊?再硬——”
尾音戛然而止,像一隻被掐住脖子的雞。男人的身體像一隻折斷的鐵架子被甩進了牆裡,發出一聲沉悶的“咚”聲,随後重重摔在了地上。
一隻手揪住他的風衣帽,将他像提一隻死狗一樣地拎了起來。
“你很能耐啊。”
低沉的聲音從巷道盡頭傳來,聲音冷到發白,像冬天敲在青石上的一滴水。
蘇卻的腦袋靠在牆上,眼前還有一片白光在晃,但她還是看清了他。
是江津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