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淨站在這日晷面前，突然覺得自己渺小，而天地萬象。

順着日晷不遠處，一座更為巨大的金黃色銅鑄球體，渾圓似穹，星辰軌迹，日月運行，都靠着這四條金龍托舉其中。

齒輪一轉，二十八宿列陣，北鬥七星指路，黃道赤道交輝。

“這可是李公所作的渾天黃道儀？” 李玄淨因為激動，聲音都有些顫抖，她驚歎的看着那偌大的儀器，實在是想不到這樣的東西要怎麼造出來，趙沐娘子崇拜李公和袁公的确是有原因的。

”娘子還認識這個，倒是少見了。” 說話的聲音是位老者，喊她娘子，而不是姓氏和官職名。

李玄淨回頭，張蔔令尤為激動上前去迎。

“你怎麼才出來，再晚些你等着被怪罪吧，你太史令的職位怕是做夠了。”

一位古稀老者，一頭銀絲隻随意束了起來，禮冠還沒冠在頭上，臉上蓄的胡須極長也和頭發一緻，也符合李玄淨對于太史令仙風道骨的想象，不過倔強堅韌的眼神看過來，像是冬日裡不屈的松枝。

“來的晚了，禦正的吩咐等下說，娘子先說說是怎麼認得這儀器的。”

周史令果然随心所欲，性子是有些剛強。不顧旁人，尤其是趙内侍的焦急，自發的和李玄淨聊起了天。

張蔔令忙給衆人互相介紹。

周史令摸着自己的胡須，一雙蒼老的眼睛卻如同山巒般堅定，好奇問道“李司籍怎麼認識這是李公所作的渾天黃道儀。”

李玄淨無法回答自己本來就知道渾天儀，隻好拿了趙沐娘子扯謊，本來李公，袁公就是她信中也會和她常說的。

“我有一友人，她經常同我講這些。我自己其實是不怎麼了解這些的。聽得多了，也就知道了。”

“可是你口中那位擅長蔔筮的友人？”

“正是，她不光擅蔔筮，算學也學得極好，像這日晷也是她給我講周髀算經（1）時講給我的。

“故冬至日晷丈三尺五寸，夏至日晷尺六寸。冬至日晷長，夏至日晷短。”

李玄淨指着遠處那渾天儀，無不驕傲的說道：“還有這混儀，她一像崇拜袁公和李公，她說李公設計了一台更為精密完善的，置在宮中，她還我講了蓋天說，還有渾天學 宣夜學的區别。”

蓋天說認為，天如蓋，蓋心是北極，天蓋左旋，日月星辰右轉。宣夜說認為天無定形，日月星辰“自然浮生虛空之中”，并不附着于“天體”之上。渾天說認為天如蛋殼，地如蛋黃，天地乘氣而立，載水而行。(2)

“所以一見到就知道，這李公所作一定是在太史局了。”

太史局周史令： “你這位友人可再哪裡當值？”

太蔔署張蔔令：　“你也心動了？我先看好的，人家司籍說了，擅蔔筮你就别摻和了。”

太史局周史令　“你們太蔔署可哪有太史局有出路。”

太蔔署張蔔令　”碰上你這麼個不知變通的，不一樣沒有出路。“

兩位史令官旁若無人的鬥起了嘴，兩人加起來應上百歲了吧，竟然看着童心未泯，自然灑脫，和其他官署的郎官們一身心眼子的感覺不太相同。

李玄淨：　“兩位，那個我這友人不會當值，未來也不會參加科考。。”

“為什麼不考，來考，若身份不行，就從流外官做起，轉到太蔔署我在搞來太史局還是可以的。”

李玄淨聽了發自内心為趙沐娘子感到開心，在這樣一個地方，有兩位最高官職的人認同她的才華。

隻是可惜，她是娘子。怕是今生都無緣用科考的方式進入太史局。

李玄淨艱難解釋，“我的友人是位娘子。”

一旁激烈争吵的兩位郎君也安靜下來，院落本就空曠，風寒吹過，更是清冷。

熱忱的目光，三人同時黯淡。

“娘子啊，哎，可惜是為娘子。” 張蔔令聲音都帶着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