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沐被一番話震的心驚，有些慌亂的看着身旁和自己年歲相當，正在抓耳撓腮，又沉着一張臉的碎碎念念不停的李玄淨。

她說的雖然小聲，可也字字清晰，皇後聖人，太子殿下兩人相争，為何會互相被困，又聽李玄淨說道周史令貌似僞造天象，種種見見都是不能說給旁人聽的話。

趙沐不懂朝政，家族勢力靠着到處攀附還算可以。

她隻偶爾在家中宴會時，聽過如今皇後勢大，多方相争不斷，隻是那些話隻是偶爾兩句，更詳細的，都是阿耶阿兄私下裡會讨論，不是說給她們這些閨中娘子們聽的。

趙沐停了解析，輕聲喚着還在思考的李玄淨，可不能在說更多了，她起身跑去門口，開門張望了一番，外面無人，隻有他們二人再此。

李玄淨突然沉浸在思緒裡，竟沒發現自己不自覺說了好多，怪不得趙沐害怕，她連聲抱歉，

趙沐看見沒人，放下心來，她自然到處不會亂說，即便講給阿耶，兄長聽，家人也不會相信她說的話。

她能有用，能把自己知道的講給李玄淨聽，像師長一樣，已經很幸福了。

“不用抱歉，我也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隻是這天象所能和你心中的猜測對應上麼？我看你心思很重的樣子。”

“有很重要的事情我想搞懂。”

李玄淨一開始就覺得，以周史令的較真，願意更改原有的天象，定然有原因，他看起來不像是會為權勢所迫，也看着不像會用金錢賄賂住的人，如今更改的這一則，定然是有些自己不明白的，而這些隐藏在裡面的東西，才是說服了周史令真正的原因，不然他當時不會大笑，甚至欣慰贊歎，還有些心酸之意。

她當時在身旁，觀的明确，隻是她不懂這天象究竟何意，周史令和禦正之間在明面上打了啞謎，兩人卻都很愉快，像是隐藏的做了某種約定，今日在這大朝會上，又宣讀了這一啞謎。所以她要弄的更明白些，這則天象，絕不是旁人理解的，就是簡單的主吉利這麼簡單的意思。

“隻有你能幫我了沐娘。” 人要知道的多，還要讓人不知道自己知道的多，尤其是和宮中這麼多聰明人一同共事，趙内侍這種沒讀過書的人，靠的是長久以往的經驗，她沒有權勢所依，隻有學禦正一般，讓自己更機敏，更聰慧一些，知道的東西越多，才能趨利避害。

“我一定幫你，淨娘。”

趙沐重振旗鼓，重新拿了一張新的紙，不是特别好的毛筆，墨水浸潤了筆尖，還要在硯台上來回兩下，才能寫起來不暈開。

趙沐準備邊講邊寫，盡可能說的在簡明一點，好讓淨娘不懂時，可以拿回家仔細研讀。

“那我繼續和你講這個卦好了，這為何是此卦呢，要加一個偏旁，上為悅 下則為快。兌又有水之意，所以要加氵則是決。

淨娘你可以理解為，本來因為有一個堤壩高高壘起，結果潰決了。五個陽爻像上沖，這個卦辭也是。。

她轉頭看李玄淨聽的認真，像是一名抓到好學生的老師，準備讓李玄淨加深一點印象。

“卦詞可知道？”

李玄淨搖頭，趙沐将内容寫在紙上，是非常飄逸的楷書，字迹闆正，懸針豎在末尾處逐漸提筆出鋒，尖銳而挺拔；垂露豎則在末端回鋒。

“沒想到你的字竟然這麼鸾翔鳳翥，一派風流，我還以為你會是娟秀清雅那一派的。”

趙沐微微有些臉紅，寫字的手下筆都顫抖起來，很不自然。

“沒有沒有，就正常的字。好啦，你别打岔，我繼續講給你。”

“《周易》說

《夬》（guai） ：揚于王庭，孚号。有厲，告自邑。不利即戎，利有攸往。

《彖》日：“夬”，決也，剛決柔也。健而說，決而和。“揚于王庭”，柔乘五剛也。“孚号有厲”，其危乃光也。“告自邑，不利即戎”，所尚乃窮也。“利有攸往”，剛長乃終也。

《象》日：澤上于天，夫。君子以施祿及下，居德則忌。”

“這些我幫你記這張紙上了，你若想回去想，可以照着書來讀就好。”

趙沐體貼，出自哪裡，都一一替李玄淨記錄好。

李玄淨有些驚歎，這麼多内容，趙沐是怎麼背過的，又是從哪裡偷偷學來的，要忍受多少人的不理解。

一位娘子，讀了這麼多，學的又好，卻不能科考，平日裡連個能和她互相探讨閑聊這些的友人都沒有，更沒辦法體會到被誇獎，也不會有成就感，若不是真心喜歡，靠什麼堅持讀這些呢。

“淨娘，我們對應來看，　“夬，揚于王庭，孚号。有厲，告自邑。不利即戎，利有攸往。”

“這句話若按這則卦來解的意思就是有人去到朝堂上大聲呼喊，有大壩就要決堤了，這個事情馬上就要到了 ，大家不要再飲酒作樂啦，若不解決下面的問題，則會有兵戎相見。 ”

李玄淨更是贊歎此卦好缜密，這即便是在大朝會上，作為不多想也可以按字面理解就好，也算是告誡天子，要居安思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