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兒遠遠的就看到那樣一位郎君,拎着批襖,看見馬車就想上迎,标志如畫卷一般的眉眼和如今臉上挂彩的李玄淨有着幾分像。
李家的這幾位郎君,上官禦正是見過的,也特意留意過,李宗郎君在殿試中見過,長相更闆正标志,氣質也更老成,沒有這麼英氣不羁,那這位應該是年齡小一些的幼弟。
“禦正到了。” 車夫通報了一聲,下去扯了馬繩。
禦正不鹹不淡的說了聲你可以回去了,清淡冷凝的聲音像是結了冰。
李玄淨早就偷偷觀察到了,禦正有些哀傷,尤其是在看到李光站在門口等自己的樣子。
想必家人團聚這種場面,禦正看了格外刺眼痛苦。
李玄淨把門簾扯了個口子,對着李光報了個平安,讓他先進去等自己。
轉頭對着有些落寞冷淡的上官婉兒結結實實的行了一個大禮。
元日都是全家一同歡慶的日子,
禦正的家人早就都沒有了。。
宮廷争鬥下禦正從小就是作為罪臣之女,被充入内庭為婢長大的娘子,被稱作衣冠子,比尋常宮女都不如,沒有家人,更無蔭庇,更談不上權利勢力,要獨自一人在詭谲的,繁忙的,少有能歇息片刻的宮廷生活,所接觸的不公平想必更多更難吧。
她本該是養尊處優的世家女。
對着殺了自己家人的統治者,該用什麼樣的心态才能做到每日面對,李玄淨難以想象,
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在華陽觀求的符箓,她本想自己留着。
禦正被突如其來的大禮驚呆,雖說馬車寬敞,李玄淨在自己面前跪的歪歪扭扭,又從感覺快要爛了的裙擺上的小香囊裡掏出了一個沒有折角的符箓。
她有些莫名其妙的接過那張黃紙朱砂的升官符。
“這是我求了觀主給我的。”李玄淨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那一頭毛躁的亂發發髻,這樣的符箓都有定數,她如果不是去幫忙,怕也是求不來。
“華陽觀的觀主親自對着文昌帝君上過表的,求官進位聽說很靈。”
“贈給您了。”
李玄淨不是假意奉承,是發自内心的心疼這位護着自己的比自己隻年長了幾歲的上司。
小娘子笑得沒心沒肺,兩眼都是晶亮,她這麼仔細存放應該是很寶貝這個符。
莫名有些想笑,她平日裡也沒少被人奉承巴結,被賞賜過的,被贈與奉上的好東西也是多不勝數,贈禮也都是些金銀細軟,名貴器物,這是頭一次收到符箓,還是個主升官的。
李玄淨看着禦正的表情有些諱莫如深,又連忙解釋。
“您機敏善謀,如晦能斷,博文多學,見識卓越,細碎務皆付自身,又從不出錯,更别說您容貌美豔,又八面玲珑。”
李玄淨極盡贊美之詞,喋喋不休,說的一旁坐着聽的侍女,都掩着唇笑了起來,這也太能奉承了。
李玄淨由衷祝到,畢竟禦正官職越高,權利越大,自己能得到的護佑因此沾到的光也是越多的。
能在夜晚闖入禮部郎中府中,将她救出,光這一項,就能讓李玄淨追随一輩子了。
誰不希望自己追随的人,能越過越好啊。
“這升官自然不是想您升為内司大監之類的女官,而是祝您早日入主中書。畢竟您平日做的就是和郎君們也沒有什麼差别,您官職越高,越更安全不是,畢竟好些個郎君也沒您有才華。”
一番奉承禦正終究是抵擋不住,畢竟好聽的話誰都喜歡。
她再不制止,怕更肆無忌憚的話都能從這小娘子嘴巴裡蹦出來。
“這話可不能亂講。”
不過這話也沒說錯,她算真正的孤家寡人,權利越大,越安全,她也希望能如此。
李玄淨又行了一個大禮,這次更為鄭重“還主要感謝您來尋了我,又救了我,不然我現在就是斷手斷腳的廢人了,您放心,年禮我也早就備了,今日不是被抓走了麼,不然就送到您府上了。。”
上官婉兒聽後其實想說,若盧郎中真有意傷害,李玄淨怎麼可能好手好腳的反抗這麼久,可還是忍耐了下去,畢竟她不知道才是對如今局面最有利。
“你的心意我領了,切記我說過的話,不能亂來,快去吧。”
車外的李光早已按耐不住,知道這是宮裡的馬車,不敢輕舉妄動。
李玄淨一下車就連忙迎了上去,兩人對着馬車上的禦正行了禮,又目視着馬車離去。
李玄淨接過李光手中的批襖,知道這是他為自己準備的,看他自己穿的單薄,忍不住念起來。“ 怎麼就這麼幹等着,多冷啊。不是讓你進府裡等我了麼?”
“風為陽邪,易襲陽位,也不知道護着些頭?
”吹風受寒,先頭痛,再走竄。“
“阿姊好唠叨。”李光剛剛就憋悶委屈,自覺無用,看到李玄淨的一刻,一顆心終于沉回心底,又聽了阿姊的唠叨關懷,淚腺還是遺傳了阿耶,忍不住有些哽咽。
“你怎麼還哭了”。李玄淨聽到了那聲哽咽,加之李光向來都是熱情喜悅的人,每次見她,熱情的像是粘人的獵犬,今日頗為傲嬌的别過頭,讓李玄淨察覺出了一絲不對。
“是阿姊的錯,我有事耽誤了,害你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