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是翻進來的,出去得貓着腰。
言旗走過來,雙手交握,手肘撐在窗棂上,俯視卡在半空中身體扭曲到痛苦的人,慢悠悠說道:“什麼時候比賽?”
“啥?”震驚之餘,尚岸聽見一聲清脆的“咔嚓”聲。
他,閃到腰了。
劇痛在身體裡蔓延開來,痛得他直吸氣,大口大口的冷風灌進喉嚨。
言旗恍若沒看見、沒聽見,用力拍了拍尚岸的肩膀,問道:“我說,你們什麼時候比賽?黑賽!”
眼瞅尚岸身體往下壓,八成腰疼腿疼,痛得直喘氣,說不上話,她也不想多折磨人,抓住尚岸的肩膀,直接把人拎進來。房間是賽場的房間,一晚要不少錢,櫥櫃裡配好了極速療愈的治療棒。
言旗掀開尚岸的衣服,露出後背,一邊治療一邊說:“收費啊,把晚上的房錢付了。”
“我不付呢?”盡管痛得呲牙咧嘴,尚岸還是想掙紮一下。
治療棒能值幾個錢,這種套房的房錢是多少,這筆帳他算的門兒清。虧,太虧了!
“那我再給你折回去。”言旗可不慣着他,邊說邊下手按住脊椎,沒有半點留手的意思。想和她讨價還價,還嫩着呢。
尚岸是真痛怕了。
“别别别,我錯了,您繼續。”真是服了這狗運氣。他在心裡歎氣。
沉默了一會兒,言旗開口問道:“說說黑賽吧,你們想怎麼操作。這裡的賽制除了單人對戰,多人對戰最少都要三個人。你們從哪兒給我找來兩個搭檔?”
“你真……你不怕嗎?你對機甲沒有厭惡情緒嗎?”尚岸瞪大眼睛回頭看言旗。
他見過一個戰後心理創傷障礙的人,對禁區的厭惡不僅牽連到機甲上,還有生活,對人對事都很消極暴躁,喜怒無常。言旗在賽場的表現,和之前四連敗堪稱天差地别,過去的經驗無法套用在她身上。
言旗:“我應該有嗎?”莫名其妙的。
言旗的眼瞳是純黑色,瞳孔裡閃爍着冰冷的亮光。必須承認,她很美,像天上的流星,哪怕身披火焰,于萬萬人前起舞,也能讓人自發感到冷意。
“……我就問問。”尚岸輕輕打了個冷顫。
“人隻會對不熟悉的東西感到畏懼,不管是賽場上的對手,還是星獸。我駕駛機甲十幾年,熟悉它超過了解我自己。我為什麼要怕?”言旗一臉漠然,多說幾句算是解釋過了,繼續有條不紊地進行收尾工作。
治療結束,放下衣服,尚岸麻溜兒地轉賬。
“……要是好奇,你可以現在就下場比一場,機甲重新租憑一架就好了,都是制式機甲,手感上沒什麼區别。你看,天亮了,但賽場的比賽不會翻篇,它隻會一輪又一輪的開始和結束。什麼時候都可以開始。”臨走前,他補了一句。
同樣,什麼時候都可以結束。言旗默默在心裡補上一句。
她現在缺錢,缺材料,也缺經驗。錢可以讓她在離開學校後有安身之所,材料是她修理機甲和經營小店的資本,而戰鬥經驗,則可以幫她在小店盈利前細水長流,不餓死。
她還不具備獨立活在這裡的資本。
以後有機會的話,她還想跟着星獵小隊去那個特殊的進去看看,想更了解“天秤”。
*
第二次踏進這個巷子,隔老遠就看見租機甲的小店門口挂了張海報,海報前站了幾個人,人高馬大的,擋住了一大半的内容,隻能看到最上層的幾個字“質量絕佳,價格……”。
“就是這個?”剪寸頭的男人問道。
他肩膀上貼着一個紮馬尾的女人,叼了根煙,發尾染了五六種顔色,跟着身體在空中一甩一甩的,有點不爽地說道:“就這個,機甲都破成那樣了,照樣一炮打穿對手的引擎。”
“是不錯。”男人甕聲甕氣道。
“對啊對啊。”身後幾個人小聲附和。
言旗前腳邁進門,聽到這句話,又退回來,側過身去看海報。
隻見一片漆黑被兩百的燈光驅散,視覺中心處屹立一架殘破的機甲,它身上的護甲和蓋闆都破裂,碎片散落一地,和燈光交相輝映,映照出空中那隻斷手,線路上的火花越發刺目;它用僅剩的一隻手将對手控制,四目相對,它的頭顱前傾,露出倔強而驕傲的神态。
頭頂上橫批四個大字“逆風翻盤”和三個鮮紅的感歎号。
一個水母頭小妹妹瞧見言旗怪異的姿勢,主動湊過來問:“嘿,你也是聽了那場比賽才來的?”
言旗吓了一跳。
“這是比賽……”這麼看,還真是比賽,這旁邊的圍欄可不就是擂台邊上的繩子嘛!而這主人公,怎麼看都很熟悉……
“對啊,剛比完,論壇上的視頻都整理好放出來了。”小妹妹話沒說完,這個姿勢怪異的怪人猛地彈射起來,箭步沖進小店的院子裡。
老闆正在那搖着扇子,笑容滿面送走店裡最後一個客人。
一瞧見是熟人,他笑得更熱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