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法律系那個系花，叫什麼來着……好像是沈瑤瑤？就是總來蹭課跟你說話那個，她是真好看，我一個女的看了都心動！”另一個學姐接茬，她捧着臉，作出一臉癡迷的樣子，“美女配帥哥，真好嗑。”

這時候，我跟瑤瑤隻算認識，不算熟稔。

我趕緊揮手制止：“各位親姐，請停嗑，人家隻是來聽咱們餘教授的課，路過我順道打個招呼罷了，千萬别多想！讓人家小姑娘聽到了總歸是不禮貌的話……”

學姐們擺擺手，示意我可以退下了。

我再次道别，不過這回不走了，我改跑了，路過共享單車，我還抓緊時間掃了一輛。

騎起車來沒有那麼悶，帶起的風吹散我的燥熱，我邊騎邊想，人生在哪呢。

是啊，在哪呢？

我歎氣，條條大路通死胡同，走不通的多了也就習慣了。

而這時，手機響了，鈴聲是郭老師的“铽踏”。我單手騎車，想也不想就接了起來。

裡面是有些蒼老的聲音，他說着一口方言，時不時咳嗽幾聲：“…仔仔。”

“嗯”，我面無表情，“有什麼事嗎？”

裡面一頓，不過下一刻他就火冒三丈的訓起人來：“跟老子講休講普通話，莫以為出了家門老子就管不到你！你信不信老子去你學校，好好問問你那些老師都是咋個教的！”

我隻得順着他：“莫得反應過來，爸，咋個來電話咯。”

他滿意了許多，又咳了一聲之後，他說：“還不是那個倒黴婆娘，下地摔斷了腿，一直央央要去醫院，你曉得，老子為了供你上大學，麼得一分多錢，你也長大咯，所以來問問，你媽的病錢你出是不出？”

我手猛地一緊，車把一歪差點撞到馬路牙子。我停下車，謝絕過路同學的幫助，蹲到一旁，平複少許，說：“要出，隻是要等，兼職工資還沒發下。”

他冷笑：“少蒙老子，你怕不是偷懶莫的賺錢，老子告訴你，供你上大學不是讓你享清福，你敢偷懶老子去你學校打斷你的腿！”

“我沒有偷懶，你稍等幾天，我就把錢給你打過去。”

他嘴不幹淨，罵得不算好聽。我靜靜聽着，沒有反駁，又過了一會兒，他聲音漸小，聽筒裡換成了另外一個人。

“俞俞啊，是阿婆啊。”

“阿婆”，我喚道：“我一定會把錢打過去的，你和爸再等兩天，就兩天。”

聽筒那面還是有極小聲的罵聲，她“去去”了兩聲，接着說道：“阿婆跟你爹能等，你老娘等不起咯，她腿疼的厲害，下不了地也做不了飯，連上茅的都在床上……俞俞啊，雖然你媽沒給咱們家做什麼大貢獻，但總歸，那是你的親媽，你還是要多少出點錢嘛。”

我強忍怒火，再一次重複：“錢我會出的，隻是一時半會沒有那麼多。”

阿婆說：“那你手裡現在有多少錢？”

“四千多。”

阿婆“啊”了一聲，語氣掩蓋不住的失望，她半晌又道：“要隻是看病，說不定還能夠，但你媽一直嚷嚷疼，這，這就嚴重啦，後面指不定要花多少錢呢，俞俞啊，莫怪你爹說你，你可不敢真的犯懶病呐！”

我閉了閉眼，問他們：“那你們要多少？”

阿婆脫口而出：“怎麼也要五萬塊呐。”

“五萬？”我氣極反笑，“阿婆，五萬塊摞起來，比阿爺的墳頭草都高。”

我知道這句話一出口，大概就是犯了天條，聽筒那邊也果然傳來暴怒的嘶吼，聞保東對着我，罵盡了世界上所能存在的一切肮髒詞彙。他的聲音憤怒到尖銳，從聽筒刺進我的耳膜，我甚至能感覺到他噴出來的臭口水。

聞保東最後說：“你真的該慶幸自己是個男娃兒，要不老子早就扔了你！五萬塊，少一分，你媽就别想活了！”

“俞俞啊”，阿婆又适時接過電話，“你說錯話阿婆不怪你，但你莫要再惹你爸了，你爸為了這個家不容易，他出去外面掙錢，冬天冷夏天熱，他從來沒跟你抱怨過一句，你爸他很關心你的，他隻是不會說……俞俞啊，你在聽嗎？”

“嗯”，我說，“我會打給你的，先挂了。”

“等等！”阿婆又說，“俞俞啊，其實……還有一個法子能掙錢，畢竟你媽的病拖不得了。”

摁向挂斷鍵的手指停滞一下，我苦中作樂地想，我到要聽聽這個老太婆還能有什麼掙錢的法子——總不能讓我去賣吧。

可她接下來的一段話。

真的，還他媽不如讓我去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