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定決心要從多托雷那裡獲得前往稻妻的許可之後,我在心裡作了一番前思後想的、充足的準備。
毫無疑問,衆所周知,多托雷是一個絕不會考慮其他人看法、一意孤行的傲慢自大的家夥,想要讓他同意其他人,特别是下屬的請求,是完全不可能實現的天方夜譚。
所以我一般習慣先斬後奏。
自然,這樣的行為也會招緻一些“報複”的後果就是了。
天才都是有常人難以接受的怪癖的,更何況是這樣一位怪異的天才。
在見到多托雷之前,我必須要現在腦海裡組織好進門後該如何的行為舉止,應該說些什麼,示弱和表達忠誠會讓多托雷的心情稍微好一點嗎?不過,多托雷也并不是那種會被心情影響決策結果的人吧。
但也要考慮多托雷如今對我的态度。
或者,付出一些别的“代價”?說起來,從蒙德的計劃開始一直到現在,多托雷好像都沒有和我再做過那種事。改造之後再很難被稱之為“人”的多托雷也不會再被“人”的欲望和情緒左右。
對多托雷而言,那或許就是他想要的吧。
多托雷并不會拒絕我的示好,也更喜歡我弱勢一點的姿态,也許我可以先這樣……然後再那樣……
我思考着推開門。房子燈火通明,但一樓并沒有人。
說起來,我今天是不是忘記了什麼事來着?總感覺是很重要的事情,但卻又偏偏想不起來,而且是和房子有關系的事。
正這樣想着,從樓梯上走下來的清潔人員讓我愣了一下。
看到我,那個清潔人員也愣住了,但很快反應過來向我鄭重行禮。
“副官大人……沒想到您會突然回來,未能提前迎接實在是在下的失禮。”
“不用。”我扶了扶額,總算想起來自己忘記什麼了,“今天确實應該是清潔日,是我忘記了。不過,我記得我沒有安排人來,你們是?”
清潔人員猶疑地回道:“是【博士】大人的命令。我們也正疑惑呢,平時這種事都是您對接安排的,今日卻是【博士】大人親自……”他後怕地看了一眼二樓的位置,似乎是怕自己的言語被提及的大人物誤會。
“還以為是大人對我們不滿……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看來多托雷親自安排清潔這件事确實讓這些無辜的打工人感受到了極大的不安。
我露出點笑容安撫:“主人自然也是信任各位的能力的,我們都是為主人辦事,隻需要完成自己的分内之事就好。”
我從儲物袋裡拿出一袋摩拉放進對方的手中,沉甸甸的重量把那隻手都壓得下沉了些。
“說起來也是我的工作疏忽,還要多靠了你帶人來替我收了這攤子。一點小小的謝禮,不多,工作結束後可以帶着你的人去酒館放松一下。”
我看見那人的眼睛唰一下亮了些,他似乎用了很大力氣才沒有去掂量那袋分量不輕的摩拉,雙手包住向下壓到身側,那見到我後就一直輕彎顯示尊敬的腰杆也更低了點。
“副官大人您也太客氣了,這本來就是在下等應該做的事。您有什麼需要以後直接告訴在下,在下雖然人微言輕,但能為副官大人您做事,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那也是值的。”
萬分谄媚。
我保持笑容不變:“我可沒有那麼危險的事要交給各位,大家都為主人做事便都是同僚,無需對我如此恭敬,我也隻是和諸位一樣的普通人而已。”
那人似乎還想說些什麼,我裝作很忙的樣子看了一圈四周。
“我還有些事情要向主人彙報,恐怕不能在此耽誤了,收拾完後按照平時的樣子就好。大概還需要多久時間結束?”
“副官大人,再有半個小時就可以結束了。”
“好。”我點了點頭,“那你們先忙吧,我在這裡恐還給你添亂了。”我适時地輕笑一聲。
這位與我接觸過多次,由專業的後勤服務部門專設崗位來替執行官解決類似私宅清理工作的小隊負責人似乎也在我刻意營造的輕松的氛圍中變得不再那麼緊繃。
“您請忙就好。說起來,我們部門的人都削尖了腦袋想替您做事呢,副官大人總是這麼親近體善,每次隻要有您的單子就會引起一陣瘋搶呢。”
我感到有點好笑,在一堆被服務的執行官老爺中因為脾氣好被下面的人喜歡什麼的,倒讓我想起那些更外圍的人員,因為聽聞過多托雷的惡名,也知曉我是多托雷手下的鷹犬,将我歸為同類而害怕鄙夷的人。
此時彼時,又有何不同呢?
最後微微點頭緻意後,我便不再逗留,隻是靈巧地上了二樓。
在二樓的走廊,我看到許多低頭打掃清潔的人,他們看到我,都很驚喜且恭敬地行禮。
不知道為什麼,總從這群人的眼中看到一點“如釋重負”的情感。
“副官大人,晚上好。”
“副官大人。”
一聲接着一聲被壓低的問候,我保持笑容和各自點頭的動作,從容地來到房門前舉起右手側身敲了敲門,沒等裡面的回音便推開門迅速進入。
真是糟糕。
關上門的時候我才稍狼狽地松了口氣。
我平時會刻意把清潔的時間安排在白天我和多托雷都不在的時候,這樣在不相關的人在家裡的時候找多托雷談一些私密的事情,總感覺有些奇怪。
或許我應該等那些人結束離開後再實施我的計劃。
我後知後覺地意識過來,但現在已經沒有容我後退的餘地了。
内裡的浴室有着明顯的水聲,很顯然隻可能是多托雷在裡面,而剛才我的敲門聲多托雷肯定也已經聽到了,也知道進來的是我。
我有些喪氣地坐到床邊。心裡一邊煩擾自己之前想的面對多托雷的時候要怎麼合适地吐露自己的請求的計劃,一邊糾結自己到底改不改做這件事。
多托雷怎麼可能會聽我的話?【女士】大人說不定其實隻是為了寬慰我才說出那些話來開玩笑的,說不定,她在同【木偶】大人開玩笑呢?
正胡思亂想間,我聽到“咔嗒”的一聲,我下意識扭頭,看到多托雷從浴室走出來。
他的樣子實在随意,披搭着一件浴袍,但胸口卻沒有圍緊,大片的皮膚便袒露出來,潮濕的頭發被任意地用手撫上去,露出那雙存在感極強的猩紅色的雙眼。
那雙眼睛朝我的方向壓過來。
我有些緊張地轉回自己的頭,連同自己的眼神也收拾好。
似乎有人輕笑了一聲。
多托雷很輕的腳步聲幾乎要淹沒在柔軟的毛毯上。
我聽到多托雷放輕的聲音喚我。
“過來,塔德納。”
我擡頭,看到多托雷站在離門稍近的方向,沖我招了招手。
随意地像是在呼喚自己的寵物一樣。
我沉默地站起來,走過去,被多托雷伸手鉗着下巴壓到門上的時候,腦海裡原本構思好的對話成了泡沫頃刻間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