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ta切片沉默。

他的沉默震耳欲聾。

我看着Theta切片，心中起了一點開玩笑的想法。

我湊過去低聲道：“那，【博士】大人，這件事您來處理？”

Theta緊了緊我們相扣的手指，瞥了我一眼。

“他說了，不在的時候，一切事宜都交給你處理。”

“可是，這不是您現在在這裡嗎？”我搖了搖扣緊的手。

耳邊是Theta切片溫柔的輕笑聲，和多托雷常常讓人覺得膽寒的笑聲不同。

Theta切片的溫柔毋庸置疑。

“要我出手，想必，你已經做好了承擔這顆心髒為你跳動的代價的準備了吧，塔德納？”

……

心髒？

切片也有那種東西嗎？明明多托雷在制作切片的時候，我從來隻見過冷冰冰的能源裝置和電路。

……

第45号實驗室，被神秘人闖入的那場事故的第二個月。

“副官大人，所有的人都在這裡了，還有一些，因為之前的混亂……”

“混亂。你是說，之前在至冬搗毀了數個愚人衆基地，以及多個實驗室的神秘人，在所有執行官的圍捕下，銷聲匿迹後的第二個月，他沒有任何理由地再次出現，殺害了一批實驗體并且抛屍在外。”

“是，是這樣的，副官大人……但，但不是沒有任何理由！隻，隻是，隻是我們暫且還沒找到那個神秘人的動機……”

因為迪盧克在至冬攪合出來的混亂，忙碌了好幾個月，又在Omega切片和Theta切片之間來回輾轉，好不容易才稍微得到空閑又被下令巡視檢查各實驗室的我揉了揉太陽穴，不可避免地感到生氣。

“那你們為什麼不早點上報這件事？”

實驗室的幾個小管理層彎着腰，聲音顫抖：“副官大人饒命，實在是這件事發生的太過突然，我們沒來得及……”

“在你們眼裡，我是什麼蠢貨嗎？！自我進入這座實驗室起到現在已經過了兩個小時，沒有一個人向我彙報這件事情。如果不是巡查人員發現了數目異常的屍體，你們是不是就要一直瞞下去了？！”

“副官大人饒命啊！我們沒有啊！我們絕對沒有這種想法啊！”

一排管理層的人唰唰跪下來，還有人痛哭流涕爬到我腳邊哀嚎。

我沒忍住，将那人一腳踹翻過去。

“有沒有這種想法，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們說了可不算。”我叫來随行的檢查人員：“去派一批人清點發現的屍體數量，然後進行解剖，一個小時内我要知道結果。至于這些人……”

我冷冷地掃視了一圈地上的人，那群家夥都瑟瑟發抖，低下頭回避我的視線。

我想起之前看到的廢品堆上被潦草處理的屍體，那些屍體體形大都不算大，裸露的皮膚上能看到明顯的血迹和青紫的痕迹，更多的，還有抽打的、劃割的傷痕，一些甚至裸露着身體，遭遇過什麼一目了然，胸腔湧起一陣反胃的惡心。

我閉了閉眼，試圖驅逐那些畫面：“把這幾個人都抓起來關到地牢派人審問，務必要得到真話。我隻要滿意的結果，在那之前，手段不論，生死不論。”

“是，副官大人。”

“等等啊，副官大人！我們真的沒有啊！求您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吧，副官大人……”

令人惡心的慘叫聲被拖拽地越來越遠。

我抿着唇站立在原處，身邊恭敬站立，垂手以待的巡查員和士兵等待我的号令。

他們都是多托雷勢力下的精銳，我靠着不可明說的幸運成為多托雷身邊最信任，權力最大的人，能支使這群人，同時也不可避免地認識到，在場的所有人，此刻或許隻有我一個人真切實意地感到憤怒和痛苦。

一旦成為實驗體，人和牲畜之間的差距被無限縮小，有時候，甚至連牲畜也不如。

我對此心知肚明。

沒人比我更清楚這個事實，數百年在多托雷身邊的見證，我的手上也沾染無數無辜可憐的人命。

慌神之間，有尖銳的聲音刺破蒙蔽在我五感上的薄膜，刺得我頭疼。

“大人有命，現在立刻停止搜查工作，釋放實驗室所有人員！”

陌生的聲音突兀地闖進來。

那是一個中年男子，不像至冬人，身後跟着一群愚人衆士兵，隐隐散開，将我的人堵在裡面。

“哪位大人？”我的心中彌漫起不好的預感。

“自然是我，塔德納。”這一次的聲音倒是熟悉了，冷漠而自大，是我最讨厭，最不想見到的Omega切片。

Omega切片走進來，所有的人都在那一瞬間跪下行禮。包括我帶來的人。

“雖然稍微有點驚訝，但那件事過去後，‘本體’竟然還把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你，還真是……”Omega想了想，感歎：“昏聩。”

“日安，Omega大人。”我闆着臉，努力克服想要拔腿就離開這裡的沖動：“我隻是收到了主人的命令，來此進行常規的巡視檢查而已。”

說實話，比起多和Omega切片多在同一個空間共處一秒鐘，我倒甯願被多托雷壓在床上一整天。

“顯而易見的事實。巡視檢查應該結束了吧，記得把我的人都放了。”Omega理所當然地說。

“……您是要包庇一群虐待實驗體的人？”

“不是‘包庇’，塔德納。”

Omega切片冷冷笑着：“看來‘本體’那家夥根本就沒教會你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45号實驗室如今在我的管理下，什麼是錯的，該受什麼罰，當然是要由我來決定。”

“即使那群人在未經任何允許的情況下用殘忍的手段虐待殺害了至少十五名實驗體？”

“隻要能創造更多的價值，那群蠢貨的命就比一群連殘渣和最低級的改造都無法承受的廢料更有價值。”

我：“……”

Omega切片的話讓我渾身冰冷。

“停止發散你那無意義的善心吧。就算是你的命，也沒有那群剛被你拖下去的蠢貨創造的研究結果有價值。有這個閑工夫，不如去找‘本體’給你上幾堂開蒙課，說不定再過五百年就在學術上稍微開一點竅了。”

Omega切片冷嘲着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