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蹬鼻子上臉了。
千精冷着臉在辦公室裡批改文件,手中動作不停,心裡更是罵罵咧咧。
他當然喜歡被誇獎。這是人之常情。但被誇也要看對方是怎麼誇他的。
聽聽伐難那說的是人話嗎?
那是值得讓他驕傲的誇獎嗎?
不,這誇獎顯得他像一個利人不利己的白癡。
按照正常預期,應當是所有人各司其職,所有人在工作之餘更有閑暇,而不是像如今這樣,有些事必須他親自去做,後續也隻有他安排對接,讓其他人暫時無所事事,機械重複日常的工作。
他不能将伐難和彌怒的價值發揮到最大。
他不能讓北國銀行的職員在工作之餘仍成為他的助力。
他很安全。他很富有。他的未來不可限量。
但他不清楚伐難、彌怒的過去。不清楚這兩人為他所用的程度。
但他不清楚在他手中發芽的璃月分行,會不會最終被北國銀行總部攫取果實。
但他不清楚潘塔羅涅到底經曆了什麼,對他和愚人衆、對他和鐘離、對他和璃月之間所發生的一切隻知曉其中一二。
說是杞人憂天也好,說是自尋煩惱也罷。
千精确實為此困擾。
也為此奔波辛勞,希望自己的所作所為,能減輕自己對未知的憂慮與恐懼。
伐難和彌怒不清楚他失憶了。千精得感謝鐘離作為唯一的知情人,沒有把消息告訴其他人;但更應該感謝他自己兢兢業業,愣是假扮得無人懷疑。
或許有人懷疑了隻是沒說。
最後一份文件被做好标記,千精将其推至一側,身體順勢往後一倒,就開始揉捏自己酸痛的肩膀和脖頸部位。
伐難被他打發回去休息了。彌怒有其他任務,也不在北國銀行。
但千精開始不受控制地回想這兩個月來和他們的相處,脖頸尚未痊愈的抓痕在他自己無心的揉搓下又剝落結痂。
手心的黏糊不知是細汗還是滲透的血珠。
好煩啊好煩啊好煩啊潘塔羅涅是不是應該表現得比他更狠戾一點兒伐難都敢和他開玩笑了彌怒最近和他相處的時候話也變多了原本怕他要死的副行長會送他自己釣上來的魚……
千精低垂眉眼,含糊的抱怨聲哪怕在落針可聞的寂靜空間裡都顯得模模糊糊,辨不真切。
他思緒混沌。
伐難和彌怒說不定看出來了隻是沒說。
耶夫卡、莉莉娅和伊戈爾他們之前沒見過潘塔羅涅所以認為潘塔羅涅就該是千精現在的樣子。
要是他們有的假裝不知道有的想當然,讓千精自己也潛移默化認為他現在扮演潘塔羅涅扮演得很成功,以至于之後面對其他熟人當場露餡,那會很倒黴的。
而且伐難、彌怒真的知情不報的話那就更過分了。
千精本就因為一個人留在北國銀行加班而滿心惱火,再加上剛才文件裡一大堆不該犯的低級錯誤層出不窮,工作告一段落的他非但沒能放松下來,反而更加情緒惡劣心神不甯了。
但正如他日常生活中習慣将假面焊在臉上與人相處那樣……
他腦子裡又有一道很清醒的意識,很冷靜地跟他說夜晚本就是傷春悲秋的最佳時間,他不由自主思維發散,是身體疲憊導緻的精神萎靡,是符合自然規律的自閉行為。
很正常的生理狀态。就和得意忘形的時候回想狼狽與隐忍從而保持一顆向上的平常心,這種過于挫敗的情況下,去金庫繞一圈看看自己這些天的成果就好了。
摩拉使人心情愉悅。實在不行,去隔壁霹靂乓啷摔一頓古董也是個不錯的主意。人嘛,總會有這種事事不如意需要發洩的時候。
想到合理解決方案的年輕商人理了理衣領,從黏了一天的椅子上起身,邁步朝着辦公室外面走去。
這個時間的北國銀行靜悄悄的,長廊一路延伸融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千精在窗台附近停步,此時天色不早,但尚未到入睡之時,所以璃月的大半建築仍然燈火通明,路上偶有幾人漫步,談笑風生,悠哉悠哉。
眺望太平盛世,會讓人情不自禁心神安甯。
已經有些平靜下來的千精想着他的情緒也沒有那麼糟糕。
明日又是新的一天。
彌怒會寄來一件新制的常服,凝光約他于午時聚餐,莉莉娅和伊戈爾将帶回屍體和潮生長期使用火系邪眼避寒的屍檢報告。
喔,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