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一隅,即使是周末也依舊繁忙的十字路口上,人流車流川流不息。周圍高聳的大樓外挂着巨大的屏幕,像是不容放過路經此處的人們的碎片時間似地,全天候播放着一個又一個的廣告。此刻,屏幕上閃現夏甯的身影。
[夏甯:“..能有這樣的舞台真的很難得..我也好羨慕哦..”]
這是她早些日子參加的一檔音樂競演節目,因為每一個舞台的設計都非常精良,加上現場樂隊精湛的演出,讓每一位選手的表演更添光彩。因此,她禁不住感歎節目組的用心,才有感而發地對其中一位選手說自己也很羨慕。但就像任何一個節目組都會做的事,這句話被去頭剪尾才置入到預告片中,引人浮想聯翩。漸漸地,這句話也被衆人擅自解讀成了“夏甯羨慕選手擁有舞台”,到後來也不知怎麼就延伸成了“夏甯不甘退團”、“夏甯退團有黑幕”,一些陳年往事也随之被翻了出來。
站在路口等待着交通燈提示行人可走的行人們自然沒有錯過預告片中的這一幕。
“欸,你有看到熱搜嗎?”
“你是說夏甯的那個嗎?看到了..說真的我還是沒搞懂她退團的事欸..”
“我也不清楚..不過看網上大家都說她當時候是因為霸淩隊友所以才被踢出去的..”
“欸?我怎麼記得這件事好像是假的啊?公司跟隊友好像都有出來澄清了不是嗎?”
“誰知道會不會是公司為了壓下這件事才這樣說的啊?”
“呵呵呵你這麼說也太陰謀論了些吧?”
“難道不是嗎?我們又不是當事人怎麼可能知道事情的真正經過啊..欸可以過了..我上次跟你說的那家店就在那邊的轉角處..”
本是平凡的一天,卻因為這不一般的陣仗給攪亂了。機場接機處外一如既往地圍滿了人群,但仔細一看卻又有哪裡不同。這些來“接機”的人們,有的持着大炮般的攝像機,有的則舉着較為輕便的手機實時直播着,他們此刻都在等待着目标人物——夏甯的現身。
這時一個高挑的身影走出,他的身邊還跟着好幾位工作人員及保安。露在口罩外的雙眸透着些許的意外,似乎連淩澈自己也未曾預料到這般陣容。這一次他是随着《許你》劇組們抵達拍攝地,按照先例一般不太會有如此大陣仗的記者媒體在此守候,通常也就是一些來接機的粉絲,最多再加上一些媒體記者。但世事難料,夏甯這一次因為在節目中的一句話上了熱搜,将這些媒體記者們都給吸引了過來。
記者們見劇組人員一行步出接機處,紛紛伸長了脖子希望能見到目标人物。無奈卻遲遲未見伊人身影,于是他們當機立斷将目标轉移到淩澈身上。記者們疾步向前追上淩澈,一瞬間淩澈就被他們給層層包圍着了。這意料之外的陣仗讓随行的工作人員有些招架不住。淩澈隻得一邊小心地避開記者們的推擠,一邊禮貌性地點頭拒絕這無數個突然怼到眼前的麥克風。
“淩澈老師,怎麼不見夏甯跟你們一起呢?她是不是為了避開記者所以不跟你們同行了?”
“淩老師,您跟夏甯熟嗎?您知道她退團的事情嗎?能不能給我們透露一點内幕?”
“夏甯這次上熱搜的事您知道嗎?能不能說說您的看法?”
“淩老師,網上現在都在說夏甯當初退團是另有隐情的,您知道些什麼嗎?夏甯有沒有透露過給您知道?”
“淩澈老師,這次您的合作對象曾經霸淩過隊友,您知道這件事嗎?”
一路上一直都在無視着他們問題的淩澈,在聽到這句話時也不由自主皺了皺眉頭。他終究還是沒法兒忍住,隻見他停下腳步,回過頭看向了那名記者,語氣親切地回應道:“不好意思,我怎麼記得這件事隻是個傳言啊。公司好像也已經出面澄清過了不是嗎?”
淩澈這一回複立刻就引來了記者們更猛烈的追問。
“淩老師果然是知道什麼内幕的吧?方便給我們透露些嗎?”
“網上目前盛傳說夏甯當初退團是被公司逼的,請問這件事您有耳聞嗎?”
“夏甯霸淩隊友的事是不是像網上說的那樣都是自導自演出來的?”
呵,還自導自演咧...
淩澈内心不知已翻了多少個白眼,但專業的他在面對這麼多鏡頭時依舊是那副親切有禮的神态。
“哎..怎麼可能是自導自演的啊,誰那麼有空自己找塊大石頭砸自己的腳,您說是吧?”
他語氣輕松地回應着記者們的提問,下一秒本還挂着笑容的臉卻突然變得認真起來繼續補充道:“更何況我所認識的夏甯并不是個會霸淩其他人的人。”
攝像機裡投射出的他神情堅定,雙眸直盯前方,仿佛在隔着鏡頭對着屏幕外的觀衆說話似的。
眼見淩澈如此正式地表态,記者們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早已伸出的獠牙更是緊咬着獵物不放。
“據我們所知你們是最近才認識的..您說得那麼肯定,是不是知道什麼内幕?”
“網上都在說夏甯文靜謙和都是人設,其實私下非常嚣張,還經常耍大牌..請問他們說的都不是真的嗎?”
“淩老師您最近與夏甯有了CP這一層關系,是不是受了公司的指示要替夏甯的名聲洗白,您才這麼說的嗎?”
“夏甯霸淩隊友的事件能被擺平,難道不是因為有金主在背後撐腰的關系嗎?”
“淩澈老師您敢打包票這件事背後沒有黑幕嗎?”
這一字一句愈發肆無忌憚,現場氣氛也随着記者們激動的提問及推搡而愈發焦灼。與之形成強烈對比的是淩澈逐漸冷下來的神情,琥珀色澤的眸子緩緩地掃過眼前提出這些問題的記者,淩厲的視線仿佛化作了一把把利劍直刺向他們。随行的助理察覺到了他的變化,連忙引導淩澈離開現場,避免事情愈演愈烈。
“不好意思,各位記者朋友們辛苦了,我們的車也到了,淩老師還得随着劇組前往拍攝地,提問就先到這裡了...”
但淩澈并未随着助理的步伐往車子的方向走去,他依舊站在原地,随即将口罩拿下并稍稍提高自己的聲量,好讓自己的一字一句都能清晰地被聽見:“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該被查出來的也早被神通廣大的你們給扒出來了不是嗎?”
不夾帶任何情緒的冰冷語氣,卻也正是淩澈在氣頭上的表現,看得一旁的助理直冒冷汗,也不敢向前阻止他,隻能在心裡默默祈禱着。
“還是說你們隻是不肯接受事實就是如此?所以今天才又将這件事給翻出來往裡添油加醋的..”
這話一出又是激起記者們的千層浪,紛紛将手中的麥克風往淩澈身上怼,義正言辭地說着自己是如何的追求新聞正義。
“淩老師,您這麼說就不對了。我們也隻是想要查出真相...”
“我們身為記者難道不該追求真相嗎?若是真的被一些勢力将這件事情給擺平了,沒了我們誰來給受害者一個公道?”
“更何況要是夏甯真是清白的,那我們也能給她還個清白啊!”
聽到這句話時,淩澈不禁擡起了一邊的眉眼,帶着有些耐人尋味的笑意看着那位記者。
“是啊..大家說的都沒錯..找出真相确實是記者的工作..是我不好,竟誤會了各位,還以為編撰故事才是各位的正職..”
一旁的助理忍不住倒吸了口氣,趕緊走到淩澈身前,面向各位記者喊道:“各位老師不好意思,大家今天都辛苦了..我們淩老師還得趕路..”
說罷,他轉過身對淩澈使了個眼神,推着淩澈往車子的方向走去。淩澈也識相地不再發言,乖乖地往車子的方向走去。
不過被他這麼嘲諷的記者們怎麼可能就這樣放過他們呢?紛紛推擠向前,試圖阻止他們離開。
“淩老師,您這是認為夏甯退團的事都是媒體編撰出來的嗎?”
“您這是在質疑媒體工作者的專業性嗎?”
“網上衆說紛纭,我們也隻是将各路的說法都給整理一遍讓大衆能更直觀地了解事情的不同面貌..還是說您知道一些内幕呢?”
“您今日的發言就不怕影響到您的形象嗎?”
“既然你認為網上的說法都是編撰出來的,那你敢打包票說夏甯沒幹過這些事嗎?”
臨上車的淩澈突然停下了動作,頭也不回地回應了這名記者。
“我相信她。”
随即他便上了車,車門将記者們的提問給隔絕了起來。即使他已經上車準備離去,記者們仍不放棄地喊着他的名字,這些都被完整地透過屏幕播放着。過了一會兒,畫面才停了下來。
夏甯盯着手機屏幕好一會兒,腦海中不停回放着淩澈最後的那一句話。明明他在說這句話的音量并沒有特别大,甚至還差點被現場嘈雜的環境音給蓋過去了,但卻一直在她耳邊回蕩着。
她退出當前的畫面,心裡百感交集。這明明與淩澈無關,但他卻一路都在替自己說話,絲絲的感動之餘,更多的還是訝異。這位前輩應該比誰都還清楚怎麼應付這些娛記,這個時候分明置身事外才是更為妥當的選擇,他又是為何要主動摻和進來呢?
她摘下耳機并将視線從手機屏幕上收回,擡眼看向了車窗外的風景。電線杆上那一道道厚重的電纜、店鋪門上挂着暗沉的木制牌匾...沿途還能見到不少城裡少見的手推車,小販們就這麼推車小車叫賣讨生活。依着彼此而立的建築物之間隔着窄小的巷子,時不時還能見到小孩們從這些小巷子内鑽出來。夕陽餘晖的襯托下,眼見之處都透着老照片般泛黃的色澤,仿佛時間在此放緩了腳步的同時也留下了深刻的歲月痕迹。
看着這一道道熟悉的景象,夏甯倍感親切,卻也有些近鄉情怯。心裡細細數着自己自從當了練習生後就鮮少回到這裡,一年能回來一趟也算挺不錯了。出道之後就更不用說了,近幾年回來這裡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
這時車子停在了一棟宅院門前,夏甯提着個随身行李袋下了車。圍繞着宅子的矮圍牆油漆有些斑駁,夏甯熟練地推開大門,伴随着大門發出的一聲“吱呀”走進了院子。院子内種着棵梨花樹,此時正值盛夏滿枝頭綠油油一片,為這有些年歲的宅院增添了幾分色彩。夏甯從包裡掏出鑰匙正準備開門時,木制的屋門從裡被推開,一位頭發灰白戴着副金絲眼鏡的老人站在門前,面帶笑容迎接着她:“回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