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過一輪射擊,董莉莉突然調轉方向,将他們引到了一條大道上去。
四人兩鹿,董莉莉和董夜明一頭,她們騎上白鹿,在前引路,整個過程中,董家二妹絲毫沒有反抗,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沖擊,不知是因為白熠的死訊,還是因為槍擊的威脅,又或者是震驚于黎禮的作為,或者,是因為董莉莉的那番話。但更有可能,上述都有。
而葛馬則和杜光歐騎着另一頭棕鹿,葛馬依然墊後,舉着那千瘡百孔的金屬盾,杜光歐則手握缰繩,操控方向。
再多一個人,他們都帶不走,這也許就是上天開的玩笑,這五人之中,隻有遺棄某人,他們才有逃亡的可能。
而上天為他們行了便利,替他們做出了選擇,讓他們免于面臨殘忍的兩難境遇。
可悲,可笑。
月光鋪陳遍地,它挂在那漆黑的夜空,施舍一點光亮,在天上看着,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
城中寂靜,人們仍在沉眠,不知道這個夜晚發生了什麼,不知道王城經曆了怎樣天翻地覆的變化,也不知道,從明天開始,他們的命運将産生怎樣的改變。
在董莉莉的引導之下,他們跑上大路,房頂上的槍手無法跨越過這麼寬的樓房間距,他們剛巧發射了一波子彈,處在換彈的間隔,無法攻擊大道上揚長而去的兩頭鹿。
就這樣,四人順利甩開了追兵。
跑着跑着,血皚城的城牆離他們越來越近,憑借記憶,杜光歐認出這裡是東城大門。
他們停在離東門較近的街角,藏在一片建築群中,探頭遙望守衛的情況。
東門是血皚最重要的貿易路線,血皚南邊是山巒,西邊是冰川,北邊是橫古山脈,隻有東邊有肥沃的草原,和衆多大大小小的城池聚落。
所以,血皚城東門常開,即便是夜裡,也留着一個貨運車輛能通過的小門。
門口站着兩個城防士兵,他們值夜班,看上去不像白天的人那麼有活力,兩人拿了兩個闆凳,左右坐着,嘴裡嚼着些什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與對方聊天。
杜光歐站出來,意欲前去,“我去解決城防。”
董莉莉拉住他,聲音憂慮,“我看到你身上纏着繃帶,沒事嗎……”
杜光歐不以為意,“沒關系,兩個普通士兵而已。”
和妄杉相比,和那些執槍的槍手相比,面前這兩個平平無奇的士兵,根本不算什麼挑戰。
突然,一個似乎很久都沒有動靜的人說話了,“我去。”
說話的人是董夜明,她陰森地從角落走出來,整個人看起來都沒什麼精神頭,她看了眼杜光歐腰側的刀,伸手,“刀給我。”
杜光歐看了董莉莉一眼,在後者沒有表示之前,他什麼也不會做。
“夜明?”董莉莉叫她,似乎不理解二妹突然的行為。
“現在,最能打的人,怎麼看都是我吧。”董夜明說,臉上顯露出一幅十分不情願的模樣,“姐你一點戰鬥力都沒有,那個聒噪的紅毛也不像是個能打架的,還有那家夥……血都要從繃帶下面滲出來了,本來實力就在我之下,現在更是沒法和我比。”
“夜明,你打算幫我們了?”董莉莉道。
“姐,你把我拖上鹿的時候,不是就已經拉我下水了嗎。”見杜光歐沒有動作,董夜明親自動手,搶過了他腰間的佩刀,握在自己手裡,“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你到底是不是女孩子?怎麼比我還像個男人,隻有男人才喜歡風險,才喜歡那些不确定的賭注,你也跟着瞎湊熱鬧,我真是服氣。”
董莉莉顯然不解,“我沒賭什麼。”
“你還沒賭?”董夜明笑道,眼神有一絲凄涼,“你把自己的未來都賭上了,就為了一件幾乎不能完成的事。”
“什麼不可能完成的事?”董莉莉問。
董夜明揮了兩下刀,完全沒在乎杜光歐就在她身邊,逼得對方連連後退,躲避她手中的亂刀。董夜明試了試手感,一邊說道:“姐,即使你不這麼想,但留在血皚,雖然不是最好的選擇,卻是最為穩妥的選擇。你們要逃,去外面,争取某年某天奪回這座城市,那很好,那樣是最好的結果,但是,這個願望太渺茫了,就算實現了,恐怕也會付出很多代價,有多少人會為此而死,又會失去多少東西,都無法估量。”
董莉莉的模樣有些茫然,似乎她并沒想到那麼遠。
“但是啊……”董夜明發出一聲歎息,隻有在這個時候,她才偶然散發出一種沉穩的氣勢,“但是你要賭,那就賭吧,我陪你賭。既然我怎麼都攔不住你,那這條命,你拿去用,隻要它有意義,隻要你能最終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