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無沒等說什麼,在他一旁,馬車的車簾動了動,它被從内側掀開。
一個人影露了出來,那人坐在車裡,四肢與軀幹被車内的陰影埋沒,一副面具戴在臉上,掩蓋住了容顔。他看向窗外的女人,聲音平靜,問道:“找我?”
古古根本沒想到車上居然有人,和那男人直勾勾打了個照面,她更沒想到要找的人就在眼前,一時,驚得沒有了反應。
“找我有什麼事嗎?”男人又問。他不再穿着軍營那時的輕甲,換了一身正裝,領口很整齊,袖口向外翻折,身上有許多細節上的裝飾,仿佛要去見什麼重要的人一般。
古古點點頭,又搖搖頭。她的确在找他,但是與此同時,她又想起來,葛馬囑咐過他,如果見到了這個叫卞遺的男人,千萬不要告訴他有人在找他。
幸好,古古在說漏嘴之前想起來了這件事。她支吾了片刻,說道:“沒什麼,我就是奇怪哈哈,因為軍營那天我也見過你,今天你卻不在遊行隊伍裡,我以為你被踢出去了呢,就想着有點可惜啊……!畢竟你那天表現那麼好,連燕無都打不過你。”
對面的人頓了頓,似乎接受了這個說法,“沒有,過獎了。”
古古來回看着燕無和卞遺,不知道為什麼這兩人會厮混在一起。她已經發現了卞遺的蹤迹,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這件事通知給葛馬和董莉莉,或者,直接把他們叫過來,讓他們和這個男人重聚。隻不過,燕無和卞遺一副要走的模樣,這時候折返再去找葛馬和董莉莉,似乎有些不太現實。權衡之下,古古問道:“你們這是要去哪啊?”
知道了對方的去處,掌握了蹤迹,後面的事就好說了。她是這麼想的。
然而,卞遺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盯着燕無。而燕無看了他一眼,對古古說道:“有一些事要忙。”
他說的很含糊,話語的意思其實就是,無可奉告。
古古不甘心,好不容易見到了這個人,掌握到手心裡的線索,她不可能放開。既然不肯告訴她,那她隻好跟上去,這男人别想逃出她的視野。
燕無此刻說道:“我們有些趕時間,古古,你還有什麼事嗎?有的話,路上說?”
燕無給了個台階,無論是出于有心還是無意,這麼好的機會,古古肯定要順着下。
“倒是沒什麼事了,但是,我還是跟你走吧。儀式也結束了,我也餓了,你忙完了我們去吃點東西呗?”古古對燕無道。
燕無此刻毫不猶豫,一點沒有抛下她的意思,他道:“好,那一起走吧,結束了再去吃飯。”
古古在登車前瞥了卞遺一眼,對方似乎沒有反對的意見,他将頭縮回了窗裡,像是在表達對這件事的默許。
然而,上了車後,古古有些後悔。
倒也不是因為别的什麼,而是因為和兩個大男人待在同一輛車裡,實在太擠了!
這車本來就是坐兩人的,撐死能坐四個,現在她坐在燕無的身邊,隻覺得自己快無法呼吸了。為什麼男人占地面積都這麼大!
古古瞥了燕無一眼,心裡腹诽,這家夥好歹也是一城之主,平時出行,就不能選個大點的車嗎?更何況這還有别人呢。
她又看了對面的男人一眼,後者戴着面具,無言地靠在窗邊,似乎在看外面的風景,一副惬意的模樣,好像也沒感受到車内的局促。
看來看去,就隻有她一個人在意這一點,弄得多矯情似的。想到這裡,古古有些賭氣,所幸也不計較了,妥協地待在這狹隘的空間裡,随着馬車的颠簸上上下下。
一路上,這兩個男人之間沒有産生任何對話。古古不知道,是這兩人寡言,還是該聊的已經聊完了,又或者,是因為她在場,所以兩人才不便說話。
無論哪種,結果是這一路沉默持續到了最後。
馬車沒有行駛多久便停了下來,古古從車上跳下來,才發現他們仍然身處王城内部。隻不過,這邊是舊城。
舊城是燕雁的地盤,他将甾染的一切抛給燕無之後,便自願來到這舊城之中,從此不再問外面的事。雖然“舊城”一詞中有一個舊字,但不代表這裡的建築很破舊。相反,由于燕雁住了進來,這個即将卸任的武王很喜歡折騰,愣是把舊城重新翻修了一遍,說是這樣才像是人住的。
舊城現在變成了整個王城最富麗堂皇的地方,和燕雁這個男人的行事風格非常像。
馬車停在了石闆路的前沿,擡頭望去,眼前是高聳的城樓。因為天氣嚴寒,不易生草,所以庭院設計一般不會給綠地預留位置。從入口望去,便是一條筆直的石闆路,非常平鋪直叙,直通建築的大門。
他們便走在這條石闆路上,一步步走向樓宇。
在這行進的路上,燕無終于和卞遺發生了第一次交談。
燕無道:“我按照你的吩咐,沒有告訴父王你的身份。我隻告訴他,今天有一個人想見他。”
卞遺說:“這樣就可以。”
燕無偏過頭去,朝對方說道:“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非見他不可……但如果讓父王得知你的身份,他大發雷霆是必然的,我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麼。”
卞遺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