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牧盟的路程有些漫長,燕戎陵照顧着車上的傷者,而沒有把馬車駛得太快。
一路上在臨近的鄉鎮走走停停,終于,在一個多月後的某個夜晚,他們抵達了一個靜谧的鎮子。
燕戎陵介紹說,這裡是暮落鎮,他是這裡的鎮長,此處也就是他們的目的地了。
夜晚,鎮子裡十分安靜,一條河流在旁邊經過,一想便知,那條河流一定就是這個鎮子賴以生存的根本。
燕戎陵帶着他們來到了鎮子上最大的建築當中,那是一座石頭砌成的樓房,三層高,一扇扇窗戶裡透出燭火的光暈。
燕戎陵帶他們來到了二樓,那裡有幾間客房。夜已深,這個時間下人們都睡了,燕戎陵便自己動手拾掇了起來,給燕無和古古騰出了一間屋子。
簡單的洗漱過後,幾人回到了各自的起居室。這一晚上,古古睡得不怎麼踏實。曆經長途跋涉,總算能安定地休息一番,可是一旦放松下來,前些日子發生的一切就開始在腦海裡回蕩。
先是甾染城前的動亂,護衛丁森帶着她和蘇月逃亡,大軍回到甾染,卻被敵軍大規模地屠殺,甾染燒起了熊熊大火,武王燕雁摔下城牆,而後是全面的落敗。一夜之間,他們的處境居然已經天翻地覆。
她又想起發現燕無奄奄一息的那一刻,那一個瞬間,她真的以為自己馬上就要失去他了。那種強烈的不安,讓她直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在清醒與睡夢的間隙,古古的腦海裡不斷重複着這些内容,第二天醒來,她總覺得自己一直也沒有睡着,腦袋裡依然在不知疲倦地旋轉,就好像身體已經陷入了深眠,但是頭腦使終保持着異樣的清醒。
她起床,往另一張床上看去,隻見燕無睜着眼,無神地盯着房頂的橫梁,眼睛下方挂着輕微的黑眼圈,那讓他原本的惆怅的眼睛更加憔悴。
古古詢問道:“你一夜沒睡嗎?”
燕無眨了眨眼,垂眸,目光落在窗外,那是一片晴朗的澄空,沒有雲朵,也不是很藍。隻是那麼盯着它看,便能知道它的寒冷與高遠。
“睡不着。”燕無如此說道。
“起來去吃點東西吧。”古古提議。
“你去。”
“那我給你帶點東西回來。”
燕無沒有再表态,那個意思仿佛在說,古古給他帶回來什麼,他就吃什麼,如果什麼也沒帶回來,他就這麼餓着也無所謂。男人一副興緻恹恹的模樣,似乎對什麼事都不感興趣,也打不起精神。
看他這副模樣,古古心裡很不是滋味,她能說的話在路上已經對燕無都說過了,可還是沒法讓男人從之前的失敗之中振作起來。她現在能做的,也隻剩等他自己好起來了。
古古轉身打算推門離開,與此同時,外面響起了腳步聲。木門被從外部拽開,燕戎陵高大的身姿出現在門口,似乎沒注意到自己把小個子女人的路堵得死死的,就那麼停在了門梁下,“醒了?感覺怎麼樣?”
這話是對燕無說的,後者看了自家大哥一眼,移開視線,簡單回了一句“還好”。這一個多月以來,燕無一直是這副模樣,連燕戎陵都拿他沒有辦法。
燕家大哥歎了口氣,說道:“鎮子的西北角有一片荒地,土質又軟又差,種不出什麼東西來,蓋房子也不安全,我一直想把那裡改建成一個馬場,但是又苦于沒有人手,有經驗的人太少了。燕無,你要是願意經營的話,那地方就歸你。”
古古一聽,也對燕無說道:“這不是正好嗎,燕無。你不是一直想擁有一個自己的馬場?”
燕無盯着古古,眼神如一潭沒有細流經過的湖,裡面是無波的死水,所有的沉澱發生在那之中,一絲感情的蹤迹也尋覓不見,“好像是吧。”
燕戎陵道:“這麼形容你可能也沒有概念,一起去看看吧。”
古古小聲詢問他,“好嗎?”
燕無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點了點頭。
“馬場離這裡有些距離,你們先吃個早飯吧。”說着,燕戎陵轉身,取下他挂在門旁的一頂防風皮帽。
見他要走,古古問:“你要去哪,戎陵哥?”
燕戎陵整理了一番帽檐下不安分的發絲,回答道:“小八……我是指副鎮長,他說前一陣鎮上來了一批從血皚過來的逃難者,我想去會會他們。”
這時候,燕無兀然發話,“血皚……那個黎禮就是血皚人。”
他突然的發言讓屋裡另外兩個人都有些吃驚,難得這人對什麼話題感興趣。燕戎陵沒有錯過這個機會,接話道:“對,黎禮是血皚城的,我的本意也是想向他們打探一下她的情報。”
燕無從床上翻身而下,步伐帶風,“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