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昆維瞪大了眼睛,撲上來,熱切地搖晃着聞人佐的肩膀。他們似乎都忘了,攝文王和大元帥上一次的會面,有一個不歡而散的結局。
“他在哪?快帶我去見他!”
還未等聞人佐說上些什麼,姜雨的聲音便從前廳的門口傳來,“王兄?是你嗎?”
姜昆維擡頭,與自己的王弟對上了視線,他幾乎是顫抖地吐出了一口氣,像是驚訝,又像是激動,“王弟,真的是你!”
他腳下生風,飛快地跑到了姜雨的面前,而姜雨也朝他奔來,兩個金發的王室相見,互相捉着彼此的手臂,難以置信一般盯着彼此。對視片刻,兩個兄弟擁在一起,像是大難之後,幸存者之間的惺惺相惜。
姜昆維放開了姜雨——這個和他相差了幾近二十歲的弟弟——他們兩人的身高也相去甚遠,姜昆維遺傳了他父母的身高,但是姜雨則不然,因為五年前的創傷,身體停止了發育,導緻他隻有十歲出頭的孩子那麼高。
姜昆維的眼睛有些紅腫,這個情感充沛的攝文王因為重逢而激動地落淚,“我以為早就失去你了,王弟,讓我再多看看你。”
姜雨仰着頭,看他的王兄,眼神中滿是懷念,“王兄,五年不見了……”
“是啊,已經五年了。”姜昆維說,他和姜雨拉開了距離,又像一開始那樣,牢牢地握着他的手肘,像牢不可分的孿生兄弟一般,“這五年來,你究竟在哪?”
“我在妓院。”
“妓院?”姜昆維不解。
“當年是大元帥救了我,因為刺客聯盟還沒有剿滅,他擔心我的安危,所以一直把我藏在那裡。”姜雨道。
聽到這裡,姜昆維猛然回過頭來,盯着一旁的聞人佐,“聞人,這件事,我怎麼從來不知道……?”
聞人佐認錯一般把頭低下去,的确,這些年,是他有意隐瞞姜雨的行蹤。刺客聯盟在三年前才被剿滅,到現在闵派還在活躍着,如果讓兩個姜家人暴露在大庭廣衆之下,他根本顧不過來。而且,告訴姜昆維的話,他怕這個容易激動的王會按捺不住想要見親人,那樣就太容易将姜雨暴露了。
姜雨喚了一聲姜昆維,将他的注意力吸引回來,“王兄,是我不讓大元帥說。我怕萬一被惡人知道了我在這裡,那麼我會再次遭到襲擊。那樣的重創,我害怕了,真的不想再體驗第二次,我隻想躲着。”
姜昆維憐惜地看着自己的五弟,說道:“王弟,慘劇發生到現在,你受苦了。”
姜雨:“王兄何嘗不是如此。”
姜昆維歎了口氣,“我的事就不提了,沒什麼好說的,這不,現在還活生生站在這裡,也沒什麼可怕的。”
年輕的親王看向聞人佐,說道:“我也要正式向佐叔道謝,這些年,若不是你時刻惦記姜家,為姜家除去隐患,我們可能會遭遇更多的兇險。”
“是啊,大元帥為我們付出了很多。”姜昆維也投來視線,隻是,那視線十分地複雜。盯着這麼看了片刻,姜昆維錯開了視線,攔着姜雨的肩,将他往馬車上帶,“來來,事不宜遲,讓我們為我王弟的回歸接風洗塵!”
路過聞人佐的時候,姜昆維停了下來,他伸出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
“聞人佐。”姜昆維如是說,他隻是念大元帥的名字,用一種聞人佐無法理解的視線。簡簡單單一個姓名,卻那麼沉重、複雜,涵蓋了太多的内容,就像他投來的視線一樣。
聞人佐想,自己依然不能理解眼前的攝文王,如果對方什麼都不說,他就是沒辦法像對方期待的那樣,直接領悟對方話語中的含義。
說他遲鈍也好,不懂人心也罷,他的确不明白。
姜昆維的視線移走,淺淺地歎息一聲,對大元帥道:“……離開戈首之後,我回去認真思考了一番。杜光歐的事,你不用管了。你想做什麼——想解決闵派,還是想事成之後隐退,随你。”
“陛下……”聞人佐不知對方的體諒從何而起,他以為自己會受到更嚴重的處罰,但是沒有,這讓他有些受寵若驚。
姜昆維帶着姜雨繼續往馬車走,潇灑的聲音随之而來,“誰讓我的大元帥那麼能幹,你說是吧,王弟。人家難得有自己的想法,我也要順應一次才是,不然顯得我多無情啊。”
姜雨被姜昆維摟着脖子,踉踉跄跄往前走,“王兄,你說什麼,我不明白……”
“沒什麼,就是說,我這個人啊,是拿那些倔脾氣一點辦法也沒有!王弟,你可千萬别變成那樣。”
姜家兄弟走遠了,聞人佐這才反應過來姜昆維應允了他什麼。他應允了他自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任何事。
聞人佐盯着姜昆維,朝他恭敬地颔首,即便他知道,他的王并不能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