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他聽錯了,這不是真的……
聞人佐還想問些什麼,可無論發出怎樣的聲音,那扇關上的門都沒有再開啟。
漆黑之中,隻剩他和逐漸升起的絕望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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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峰頂,棄置的木屋。
明黃的室内,古古撥開有些礙事的頭發,往火堆裡添了點木柴,又将手向前伸出去一些,以便進一步感受到它的溫暖。
爐火對面,男人在喋喋不休。可她已經有些無法集中注意,不知道他具體在講什麼。
“我的确是個信差沒錯,但是,之所以能知道那麼多事,還是因為擁有輪回之力!”
古古盯着搖曳的火苗,放空了自己大腦,“是這樣嗎,葛馬?”
火光照亮男人的臉,弄得整張臉紅撲撲的,他激動地回答她,“當然啦!從前沒有和你們說,是怕你們不相信。這不,我們一同旅行了這麼長時間,也算是彼此信任的好友了,所以我才對你說這些。”
古古接他的話,“是啊,我們已經一同旅行很久了。”
究竟有多久了呢。自從她瞞着燕無,找到葛馬,說要和他一同尋找元城、探尋父母的身世開始,的确已經過去好些日子了。
具體是多少天,她已然記不清,一開始,她還會在本子上記日記,在那上面書寫對燕無的思念,記錄每一天發生的經過,但是,随着所處之地的升高,他們往越來越冷的地方攀爬,暖意徹底地遠離他們,而古古也再沒有從她厚實的手套中掏出手掌,在那凍得硬邦邦的筆記本上寫下一行字。
葛馬依然在興緻勃勃地進行着自己的話題,紅發的男人一拍大腿,一團暖白的霧氣從他的口中冒出來,“我好久沒有和人聊過這些了,最好的朋友不在之後,我想找人聊聊天,都一直束手束腳的。小古,你想成為我的聆聽者嗎?”
古古看了紅發的男人一眼,對方熱切的視線透過火焰,轟轟烈烈地向她投來。她輕描淡寫地移開視線,道:“好啊,我這不是正在聽你說話嗎?”
“我不是說剛才我說的那些小事。”葛馬擺了擺手,說,“我在說的是更遠大的事情,你——”
突然,木門嘭的一聲,被外界的寒風刮開,冷空氣帶着飛雪肆虐而至,将室内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暖意席卷一空。
葛馬咒罵了一聲,古古沒有聽清他說的是什麼,那聽起來像是其他語言。但應該不是,早在大寒潮之後,這片土地之上便隻剩下一種語言了。
男人頂着魚貫而入的寒風,堅強地走到了門口,頂着門的背後,對抗狂風的壓力,将它緩緩壓了回去,扣上門闩。他又拿來木闆和釘子,往那弱不禁風的門框上加固了好幾層。
完工後,他拍了拍全是灰塵的手,抹了把汗,長出一口氣,這才回到爐火的旁邊。
火已經熄了,古古正在想辦法用燧石将它重燃。
這段日子,她跟着葛馬學了不少野外求生的知識,那些知識很有意思,也很豐富,隻是古古希望她這輩子再也用不上它們。
火苗燒了起來,古古小心翼翼地護着它,直到它開始在雜草和木炭中蔓延,重新燃起能夠溫暖這間木屋的火焰。
她手裡拿着一根凍死的枝條,用它催促内裡的火苗,“葛馬,暴風雪什麼時候會停?”
男人看着窗外,然而,那裡隻有一片白芒。外面的山巒和石頭,都隐藏在了雪下,“我覺得快了。天已經亮起來了,雲應該走遠了。”
古古歎息了一聲,繼續操持她手中的活計。
她有些沒有信心。他們已經在這雪山上流連很久了,葛馬笃定元城就在這附近,可是,他們連一點人們活動的蹤迹都沒有發現。他們所在的這間木屋已經許多年沒有人使用過,裡面沒有任何的活物,也沒有一丁點物資,這裡哪怕偶爾有人來,都不會一點生活的痕迹都沒有。
連一個木屋都如此,那偌大的一座城市又怎麼可能存在于這雪山之下呢?
如果真的有城市,恐怕也是一座死城,否則,這山上不可能絲毫沒有人們通行的痕迹。
元城真的存在嗎,父親真的在元城嗎?會不會他們搞錯了一些什麼。會不會,母親信件上的元城,其實隻是一個代稱,實際上,世界上并不存在這麼一個地方?
畢竟,他們一路走來,看到的,是一座座荒蕪的雪山。雪山上,沒有人的路,也沒有馬車的路,純粹是一座座野山,連野獸都不興光顧這種地方。
古古又歎息了一聲,看向他們所剩無幾的物資。他們頂多在這雪山上消磨四五天,就到了必須離開的時候了。這裡沒有絲毫的物資供給,他們必須留夠足夠的食物,起碼得能堅持到山腳下的村落,找到留在那裡的納七和黑蹄——兩頭載他們來到雪山的馴鹿——然後再做打算。
似乎是因為聽見了她的歎息,葛馬的神色也露出一絲郁悶。但是,那種情緒沒有在信差的眼中停留太久,他想到什麼一般,從屋子角落拿來他随身背着的斜挎包,在裡面翻找起來。
古古沒有理會對面窸窸窣窣的聲響,她沉浸于自己的心思裡,沒工夫看葛馬在做些什麼。
突然,有什麼東西出現在她眼前,那是一個木制的畫框。古古擡起頭,看到葛馬朝他遞來了一個畫框。那畫框裡沒有畫,隻有一株綠色的植物,它被壓扁了,失去了水分,但是似乎保留有生前的健壯模樣。
“看。”葛馬遞過來,讓她接着。
古古盯着那株植物,它的綠色非常地透亮,有四片葉子,根莖非常的細長。古古狐疑地擡頭,向葛馬問道,“這是什麼?”
葛馬用一條胳膊拄着自己的下巴,臉頰堆起一小塊頰肉,“好看吧?這小東西叫玫瑰。”
那是古古沒聽過的名字,“那是什麼?”
葛馬回答她,“是一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