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她出身的地方,看不到牧盟的法陸貢,也看不到那片大地。眼中的,隻有橫古山脈上的一連串峰頂、過于高遠的天空,以及那遍布所有可見之地的白雪。
古古望着這一切,突然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在這茫茫天地間,那些沒有生命的事物便赫然存在于那裡。似乎,它們在以這種靜默的差距告訴她,她的行為虛無缥缈、不值一提,無論什麼,都是徒勞。
一種虛無竄上她的心尖,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古古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冷空氣進入她的肺,那寒冷的觸覺提醒她,自己還頑強地存在于這個世界上,而沒有被那些龐大的山川、白雪所同化。
葛馬去的時間有點長了,古古心裡想着,這人連行個方便也這麼磨蹭。
她看向那塊足夠隐藏身形的石頭,喊道:“你好了沒有?”
石頭後面沒有人回答她,古古疑惑地皺眉。
此刻,山頂上沒有刮風,而她确信自己的聲音足夠大,應該可以傳到巨石的背面。可是,本該在那裡的人卻沒有給她回應。
“葛馬?”古古又喊了一聲,加大了一些音量。然而,還是沒有人回應她。
她猶豫了一陣子,撿起葛馬的行李,向那塊巨石的方向走去。但願她别見到什麼裸體的男人,但是她更希望葛馬别出什麼事。畢竟,他要是出了什麼事,古古就必須一個人照顧他了,而在這個寒冷的山頭,她連自己的生命安危都不敢保證,這時候他們之中要是有人倒下,那才是真的麻煩了。
可是,葛馬為什麼不回答她?
走過去的過程中,古古設想了許多可能性,會不會是他屁股被凍住了,模樣太尴尬,不好意思說話?
不,她不覺得那個男人有這樣的羞恥心,他知道山頂的寒冷不是鬧着玩的,真要是出了什麼難為情的意外,他也應該大聲呼救才對。
古古臨近了那塊石頭,她又喊了一聲,“葛馬?”
随着她的接近,石頭後面的景象在眼前出現。她首先看到了一隻腳,從它的模樣來看,腳的主人應該是倒在了地上。
“你怎麼了!?”古古快步走過去,雪地讓她的行進變得緩慢,她已經盡了自己最快的速度。
那塊石頭後面,男人臉朝下趴在地上,雪沒過了他的身軀,将他的腰部和大腿掩埋在白雪之下。男人一聲不吭,就那麼趴在那裡。
古古蹲下去,試圖晃動葛馬的身體,然而,在碰到那身軀的時候,古古愣住了。
那不是活人的身軀,它僵直、沒有一絲柔軟的觸感,古古隻感覺自己像在觸摸一塊冰冷的石頭。
“你别、你别吓我!”古古大驚失色,她不明白,為什麼葛馬會變成這樣。他們隻是分開了短暫的片刻,為什麼男人會變成這幅凍僵了的模樣?
她撲開他身上的雪,将他的身軀從白雪下挖出來,然而,當她想要把他翻過來的時候,卻遭到了巨大的阻力。
古古往男人的身下看去,看到了一片黑紅色的污濁,那似乎曾經是一攤粘液,而現在已經結成了冰,和他身下的雪凝結在一起。
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古古的心中升起,即便她沒怎麼見過死人,但是,現在的情況,她也應該反應過來了。對方的身軀僵硬,加上那些疑似從他身體滲出來的深色液體,無論怎麼想,這個人已經死去很久了。
古古向後倒去,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她盯着男人的帽子,它扣在他的頭頂,遮住了頭發和臉。
在片刻的遲疑後,她鼓起勇氣,揭開了男人的帽子。
一顆黑色的腦袋露了出來,暗色的發絲也已經結冰,在凜風的吹拂下,絲毫顯露不出其朝氣蓬勃時的模樣。
古古猛然收回了手。這個人……不是葛馬。冷靜下來觀察,他的衣服也和葛馬不一樣。他的裝備更加的齊全,穿着帶有許多戰術口袋的上衣,手裡握着一隻登山鎬,另一隻手像是徒勞地想要抓住什麼。
她向一旁看去,在巨石的底部,一個包裹被埋沒在厚雪之下。古古将它翻了出來,在裡面找到了一些空罐頭、一條鈎索、一封書信,和一面旗幟。那旗幟看着眼熟,她想了一陣子,突然意識到,它看上去很像血皚的旗幟,隻是,要比那黑紅的旗幟更加複雜一些,應該是進行過增添和修改,它大抵代表着所屬于那個城市的某隻部隊。
不論這個人是誰,他一定一度穿戴精良的裝備,卻因為不知名的原因,死在了這座雪峰之上。
古古站起來,她環顧四周。附近一個人的影子也沒有,葛馬就像憑空蒸發了一般,哪裡都看不到那個紅發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