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不會有錯,聞人佐百分百确定那就是他。
倏然間,腦袋裡的眩暈感消失了,他現在異常清醒,立刻動身跑下台階,甚至沒管他是否還有站在這裡的義務。
行刑台上一陣嘈雜,他聽見姜雨在背後叫他。
“佐叔?!”
聞人佐無法為自己的不辭而别解釋什麼,看到那個身影,他有種感覺,自己必須追上去。那個深藍衣袍的人身上有太多謎團,不弄清楚他會徹夜難眠。
“讓讓,麻煩讓讓!”聞人佐沖進了人群之中,往那個藍袍子離開的方向追去。
身邊,有人朝他喊話,“對不起,大元帥,我們曾經誤會了你!”
“幸好五年前您沒死,不然攝文便失去了一位功臣啊……”
那些聲音傳入聞人佐的腦袋,但是,他根本沒有試圖去理解。是這五年間的譏諷也好,還是最近才開始的贊揚也好,都太晚了,都來不及,他早就不在乎了。
他早在他們譏諷之前,就已經自責到想要輕生;早在他們正視之前,就已經放棄了受人尊敬。
外人對他的回應,總是比他需要的慢一步。
“等等,你站住!”聞人佐依稀能在人群中看到那個藍色的背影,他經常在人群中閃現一下,而後消失,當聞人佐以為又找不到他的時候,他又會突然出現。
他們之間總是保持着不變的距離,不管自己怎麼追,好像都追不上。
那家夥到底為什麼要跑?這裡除了自己又沒有人追他。
他到底想跑到哪去?
奔跑的過程中,聞人佐的腦海裡不斷冒出這些問題。
人群都聚集在行刑台周圍,在其中掙紮了許久,聞人佐終于從裡面掙脫了出來。
那個藍袍子拐了個彎,消失在了視野,聞人佐趕忙追上去,也拐過那個彎,看到了那個藍色的背影,朝他放聲喊道:“停住,我有話問你!”
然而,那個身影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一般,又消失在了下一個拐角。
聞人佐确信的自己聲音足夠大,對方不可能聽不見,如果那人不是個聾子,那麼,就隻有一個可能,這個藍衣服的男人在有意逃跑。
他到底在害怕什麼?為什麼要逃?那家夥應該知道自己不會把他怎麼樣。就是因為他出手阻止了姜昆維,聞人佐才活了下來。按照人情世故來說,自己理應十分感激對方的拯救,對方也應該知道這一點。
男人究竟在逃什麼?
聞人佐想不明白,隻能馬不停蹄地追上去。
不知是巧合還是什麼,他總是能跟上對方的腳步,雖然拐角有很多,但是,他每一次都能在轉過拐角之後再度找到對方的身影。
就這麼和他幾乎跑過了小半個城,突然,藍袍子停了下來,他轉過頭來,面容在兜帽下看不清楚。他似乎是看了聞人佐一眼,而後,打開了街旁的一道門,就那麼走了進去,消失在了門口。
聞人佐心中一緊,追了這麼半天,這還是對方第一次跑進建築物中。
他來到門前,審慎地停下,手握住了劍柄,另一手擰緊門把手,轉動它,卻感受到了阻力。
上鎖了?
聞人佐向後退了兩步,用右半邊身體沖着它——這是他在戈首上沒怎麼受傷的那半邊身體——而後,蓄滿了力氣,向前沖刺。
薄脆的木門對他而言仿若無物,幾乎沒感受到什麼阻力,門便碎了,上面出現一個巨大的窟窿。
聞人佐竄了進去,裡面一片黑暗,他的眼睛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隻是依稀看出眼前是一條廊道。他小心地俯下身來,等待眼睛适應這裡的黑暗。
過了一陣子,他漸漸看得清楚,這的确是一條走廊,廊道兩旁有依次排列着的門,它們都緊閉着,這裡看上去像是一個旅所。
聞人佐放輕了步伐,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他不知道那個藍袍子躲進了哪個房間,隻能一個個去試。
他來到第一個房門前,手搭上把手,暗暗施力,打算打開這扇門。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寒意升起,他感覺自己的喉嚨一涼,有什麼明晃晃的東西卡在那上面,他猛然僵住了。
聞人佐一動不敢動,眼珠子往下轉,看到一把泛着白光的匕首抵在自己的咽喉上。
背後,低壓的聲音響起,“把劍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