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禮淡漠地向自己的女兒瞥過去,像是勉強才分出了一點心神,回應年幼之人的暴躁,“将來你會有機會。”
黎夢像是完全沒聽到母親的話語一般,又或者,聽到了,但是她完全不想理會。将槍架在自己的胳膊上,像是捕獵的野獸,盯住自己的獵物,目不轉睛。
“黎夢。”黎禮低聲叫她的名字,語氣中有一絲怒意。
黎夢哆嗦了一下,身子僵硬了片刻,然而,下一刻,她還是繼續着自己的動作,歪過頭來,用一隻眼睛瞄準,食指扣在扳機之上,微微發力。
董莉莉在身邊兩個士兵的控制之下,始終無法脫身。她不屈的目光落在那個黑色的槍口,盯着那個奪去了她妹妹性命的兇器。
内心沒有恐懼,沒有害怕,隻有深刻的恨意。
仇恨的黑火将她焚燒,使她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脫胎換骨。
原來恨一個人是這種感覺。
有些突兀地,在這命懸一線的時候,她想起來了另一個人。
那是她的遠征隊隊長,是陪她從小一起長到大的人,是在天涯海角都尋不到的人,是想要一起回家的人。
便是在這一刻,董莉莉想起了他來。
但這不是因為突如其來的懷念,更不是臨死而想起了重要的人……或許有一部分這些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便是在自己妹妹死去的這一刻,她突然理解了他。
她也在經曆失去親人痛楚、面對仇人的恨意、被信任之人背叛的悲憤、身處絕境的無望,以及對這一切的後悔。
理解他的恨、他的絕望、他被背叛的悲痛,以及緻使他想要孤身一人行動的悔恨。
她理解,因為,她也在經曆着這些。
此刻,董莉莉充滿了暴怒和悲哀的心裡,短暫地冒出了幾個問題。
——光歐,如果是你的話,這時候你會怎麼做?
——被這些恨、絕望裹挾着,無法思考,無法行動,甚至性命垂危的瞬間,你會做什麼?
——我的話……
嘭!
一聲巨響,黎夢手中的兵器又在冒煙。
沒有人來得及阻止她,她又得手了。
黎禮皺着眉頭,向一旁的精銳怒斥,“拿走她的武器!”
精銳兵上前,将黎夢團團圍住,搶走了她手裡的長槍。
女人沒有反抗,任精銳兵奪去的武器,立在原地,有些執着地盯着她的目标。
不遠處,董莉莉的身體軟趴趴地被兩個精銳兵架着。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沖擊一般,她的頭往後仰去,脆弱的脖頸整個露了出來,幾乎要斷折了似的。
包圍圈裡安靜了一陣子,董家姐妹一個倒在地上,一個不再發出激烈的悲吼,事至如今,這場無果的營救就這麼結束了。
“白折騰了一趟。”黎禮說。
白熠往黎禮的身邊靠近了一些,表情平靜,對她說道:“剛才黎夢有一點說得沒錯,想要把杜光歐引出來,不一定非得需要一個活的董莉莉。”
黎禮的面容看不出什麼情緒,她抱着自己的身子,對白熠說:“對故人,你還真是一點感情都沒有啊。”
“要感情有什麼用呢。”
黎禮冷哼了一聲,“果然,聰明人都很無情。”
“過獎。”
黎禮擺擺手,示意那些精銳把董家姐妹的遺體處理掉。
周圍出來了兩個士兵,要去回收董夜明地上的屍體。而架着董莉莉的兩個精銳也行動了起來。
一旁,一直無言的黎夢就這麼看着這一切。
就在精銳要帶董莉莉離開的時候,黎夢突然雙眼大睜,指着幾人,喊道:“她沒死!這婊子騙我,她沒死!”
黎夢像是瘋了一般,撲向身邊一個精銳兵,就要去搶對方手中的槍。但是,這回,精銳們都多有防範,沒讓她得逞,反而把癫狂的女人控制住了。
黎夢沒有武器,又被一夥精銳攔着,隻好尖聲朝董莉莉喊道:“你裝什麼!?”
此刻,所有人的視線都向董莉莉投了過去。人們要看看是不是真像黎夢說的,她還活着。
而就在這些人的注視之中,董莉莉緩緩擡起了頭來,額頭上沒有半點破損,隻是耳尖上流着血,擦破了一層皮。她的目光無比堅毅,裡面燃燒着熊熊怒火,就那麼盯着黎夢。
黎夢大叫:“居然敢騙我,你以為你是誰——”
這時候,黎禮站了出來,給周圍兩個精銳下令道,“把她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