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遲野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但是,他什麼也沒說。不知為何,胸口有一股氣出不去,他覺得自己有點小題大做,但這股氣就是憋在那裡,怎麼也出不去。
于是他隻好盯着别的地方,聊以解悶。
剛才是許嫣然拒絕了他,是她不想玩那個過山車項目,要求來玩這個排隊極長的摩天輪。這是她的選擇,選擇的後果她必須承擔。
這有什麼問題嗎?
這沒什麼問題。
一個擁有正常人格的人,都會為了自己的選擇負責。
就像……
就像那個女人一樣。
那個因家父的阻攔,而沒能踏上最後一次必死的遠征的女人。
遠征隊的成員幾乎全數在雪山喪生,這明明是另一個人的錯,可她卻執意認為那是她缺席導緻的結果。
女人痛恨自己的不在場,并發誓要将所有的隊員帶回故鄉。為此,她一直在那嚴寒的天地之間奔波,未曾有過一句抱怨。
世界上有那樣的女人存在,就證明,其他女人也能為自己的任何選擇負責。不,這和性别沒什麼關系。應該說,既然有董莉莉那樣的人存在,那麼……
既然有像她那樣的女人……
蔚遲野一愣。
不,他在想什麼?他怎麼會想要将董莉莉和其他人對比。
那是一個虛拟的、隻存在于人類創造的樣界之中的人物,她當然有着高尚的人格,因為一開始給她的設定就是這樣。
人們把美好的品質寄托在她的身上,創造了這樣一個個體。人們越是缺少什麼,就越是會追尋什麼。
就像書裡光怪陸離的神話故事,科幻作品裡令人贊歎的科技,愛情電影裡忠貞不渝的戀慕……人們越是在虛拟的世界中希冀着這些,就越是代表,它在現實中稀缺且幾乎不可能存在。
她不是真實的,她和現實中的人類沒有可比性,那是一個完美的人格,一個虛幻的個體,任何将她和現實人物對比的行為,都沒有意義。
摩天輪的隊伍往前移動了一些,但依然看不到盡頭。
蔚遲野看了身旁的許嫣然一眼。女孩的脖子上已經開始流汗,她什麼都沒說,隻是不時看看隊伍還有多長,瞟一眼貴賓通道,然後再若無其事地轉移視線。
說到底,她是陪着蔚遲野來的。是蔚遲野自己說,沒有趕上同學聚會,所以,為了彌補當時的遺憾他們才來了這裡。許嫣然一開始沒說她想去哪裡,或許如果讓女孩選的話,她會想要去栽滿了綠植的室内場所,一個咖啡廳,或者圖書館。但是,她沒有給出自己的建議,沒有暗示自己的喜好,隻是問蔚遲野想去哪裡,然後跟着他就過來了。
回想起來,她曾經似乎也是這樣的一個女孩,像是什麼都不想要,總是好、好地答應着。但,是人就有欲望,她也一定有自己的偏好。蔚遲野不太明白,為什麼她不肯在自己的面前表達,明明隻要說出來,他都會盡力幫她實現。
這次也是這樣,她不喜歡烈日,也不喜歡冗長的隊伍,更不喜歡刺激驚險的項目,可是明知道會有這些内容,她還是跟着蔚遲野來了。
想到這裡,蔚遲野的心情産生了一些變化。
無論怎麼想,這都是他發起的一次活動,他沒問過許嫣然喜不喜歡就這麼帶她來了。可女孩理應有表達拒絕的權力。
蔚遲野歎息了一聲,總覺得自己之前有些小肚雞腸。
不過一陣,在許嫣然再次瞟向貴賓通道的時候,蔚遲野适時開口,裝作不經意地說道:“這得排到什麼時候去啊。”
許嫣然沒有回答他,隻是默默站在隊伍裡。
“太熱了。”蔚遲野還在找借口,給自己和他們兩人找一個台階下。他看似在小聲嘀咕,但是,聲音又保證能讓許嫣然聽見,“等排完這個項目,遊樂場都關門了。”
許嫣然轉過頭來,猶豫了片刻,說道:“……要是不用排隊就好了。”
蔚遲野一聽,心想,順着說下去的話,事情這不就解決了。
說不定,許嫣然明白他的意思,也理解他的演戲,他們在互相給彼此台階。
“那要不我們去走貴賓通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