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蘇晨公子?算了吧,一邊走還會一邊唱歌,和小孩似的,怎麼可能是那個劉奂啊。
最多是劉奂兄弟表兄弟這種。
謝兼沒想到自己會與真相擦肩而過。
不怪他想偏,裴桢也不覺得劉奂像個皇帝。
劉奂都不覺得自己是個皇帝。
蘇老夫人和劉奂聊天後也覺得這孩子是那種典型的軍師類人才。
深夜,徐家,正是安眠時。
蘇老夫人已經到了睡不着的年紀。
徐娘子徐宛點着燈,來尋她時候,老人家正好坐在廊下望月。
“夜露深重,姑婆再怎麼喜歡賞月也該多穿件。”
說着,還裝模作樣責備起了照顧蘇老夫人那個侍女:“你也真是,姑婆出來也不知道多帶件披風。”
那侍女連連告罪,蘇老夫人笑着點點徐宛,揮揮手讓那侍女下去了。
“你這孩子,點我呢。現在還知道指桑罵槐呢!”
徐宛就勢挽着蘇老夫人的手臂坐下來撒嬌道:“您老人家教得好。”
“你呀——”蘇老夫人笑着,任由徐宛為她披上厚披風。
二人沒繼續說什麼,一道坐着,看月光透過秋冬稀疏的樹葉映在青石闆上。
月光也将蘇老夫人花白的頭發映得如同染了一層霜。
“那孩子也叫望舒。”
半晌,蘇老夫人說出這沒頭沒腦的一句。
徐宛沒說話,安靜聽着。
“她真是像極了我小弟,心思單純,聰明機敏。”
“小時候應當遭了很多委屈,沒人教她,她還長得這麼好。”
徐宛寬慰道:“好在都過去了,她現在應當受着烨都那位庇護。現在又遇到了您老人家。”
蘇老夫人閉目,想起來很久之前的事情,好一陣才說:“慧極必傷。”
蘇老夫人見過這樣的人,像她小弟,像劉奂。
純粹而堅定,這種人常常能夠輕易探究到這個世界運行的規則,超脫于世俗,所尋求的,所渴望的,非常人所想。
人們稱贊他們,向往他們,他們如同月亮如同星星,尚不知曉自己的光芒,卻已經在指導着人們前行了。
若是他們将自己燃燒起來,那便會執意将自己燃盡,如同最耀眼的火光,将這暗淡枯燥的光陰染上他們的色彩,其理由也隻是為了他們心中的執念和理想。
和朝聞道,夕死可矣那幫人是一樣的。
但是人們容不下與自己不相同的異類,而他們也會因為自己是異類而痛苦。
她的阿月是這樣的人,這怎麼不讓人憐惜呢?
原本蘇老夫人并不想對這孩子産生什麼過多的感情,一開始見她也隻是想問問蘇家的近況。
原本她是被蘇家放棄的長女,多年來被流放在這黎港,早對蘇家失望,見到劉奂也隻是抱着一絲微妙的期待。
待她見到劉奂時候,忽然才有了蘇家已經散了的實感。
她以為自己會見到一個陌生的小輩,自己與對方隻會剩下遙遠的,關于蘇家的那個共同記憶。
見到劉奂時候她仿佛見到了故人。
像她蘇家人。
自己稀裡糊塗留下來,又稀裡糊塗帶這孩子回了徐家。
思緒逐漸聚攏回歸。
“你這孩子,一天到晚粘着我。我這個老婆子哪有那麼有意思?不去和你那些小姐妹去一起玩?”
蘇老夫人打趣着徐宛,徐宛徐娘子,這個在外以精明能幹,淩厲難對付聞名的徐家當家,此刻也如小孩子一樣扒着蘇老夫人的胳膊:“我才不呢,我同那些待在家裡的夫人們可聊不到一起來。若若她去走镖了,還沒有回來。怎麼着都是姑婆這裡有趣。”
蘇老夫人笑着搖搖頭,倒也沒繼續說出什麼話來。
二人繼續在廊下看月。
今晚月色很美。
劉奂趴在窗前看月亮。
她前世的母親說,喚喚,你的名字就是月亮,你出生時候正當滿月,清輝滿天。
你是落進我懷裡的星星,我偏偏為你取了月亮的名字。因為你對其他人來說是閃耀的星星,但是對我們來說,你是唯一的月亮。
以後我想你了,我看看月亮就好了。
現在我想你了,我看看月亮就好了。
你不要太過念我,在這裡,終于也有喊我月亮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