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桢此時的語氣很是柔和。
“你終于說話了,我還以為你反悔了……”
劉奂的心緒其實也不如表面那麼平靜,但是這些年她裝慣了,她已經習慣将自己的情緒隐藏起來。
裴桢立刻否認:“不是……我沒有……”
他再一回想起今天早上劉奂一直牽着自己的手走過來,再向前追溯昨夜,确實是劉奂一直在主動走向他。
裴桢的回答好像很無力。
劉奂壞心一起,矯揉造作裝腔作勢道:“今天早上我想要拉你手的時候,你甚至想要躲開我。明明我們這樣根本不算什麼……你是不是……”
那人作勢要放開牽着裴桢的那隻手:“也是……我們這般本來就……你反悔了也正常……”
裴桢緊緊抓住劉奂的手,他很清楚面前這人在惡劣地逗弄自己,但是自己對她沒有辦法。
太過分了,劉奂。
“沒有的事……明明是你一直在欺負我。”
裴桢一時色令智昏加上羞憤交加,不自覺吐露出自己的埋怨來,這次連敬辭都沒有。
劉奂見他這樣臉皮薄,饒有興味,但是還是縱容地饒過他了。
誰讓她就是喜歡縱容此人呢,真是對他沒辦法。
不過她還是偷偷将相握的手與裴桢的手緊貼,最後十指相叩。
正經人裴桢這次沒躲,反而也回握回去。
在去往集市的路上,他們都沒有說話,隻是像一對好友,并肩走過來往的車馬人群。
隻有藏在衣袖下相扣的雙手,才能透露出那點不尋常的端倪來。
許久,劉奂才突然說:“春天到了。”
裴桢感覺到一陣微風輕巧吹在他們身上。
裴桢想到什麼,問她:“‘春’這個字,在你眼中,是什麼顔色的?”
“嗯……綠色的,嫩綠色。是柳樹嫩芽的顔色。”
劉奂看出裴桢的好奇,繼續說道:“你應該也發現了,很多在現實有實在存在的字,這個字很多時候就是與其相關的顔色。就像‘春’是春天新葉的色彩,‘夏’是天上太陽灼灼的赤紅,‘秋’是金黃色的,‘冬’是像雪那樣的白色。”
“其他的一些字,我也不知道它的色彩從何而來。就像姓氏,就像我名字裡的‘奂’,它們也有自己的顔色。”
裴桢問她:“那情感也會有不一樣的顔色嗎?”
劉奂被這個問題問得一頓。
“怎麼了?”
裴桢以為自己問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實際上他确實問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劉奂若有所思道:“我覺得你說得對。”
她好像找到了一道難題的解法:“如果說,朋友之間的情感是紫藍色的,怨是棕紅色的,恨是青綠色的,思念是紫色的……”
“果然,我看見我對你的那份感情是溫暖的顔色。”
裴桢一時聽不懂這種抽象的描述:“什麼?”
劉奂轉頭看向他:“我是說,我果然、我果然也是喜歡你的,裴桢。”
裴桢看着眼前這人神色煥然十分坦率地向着他表白的模樣,一時看呆了。
半晌,他才逼着自己移走眼睛,轉過頭去。
“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劉奂疑惑偏頭:“嗯?”
這好像是裴桢第一次這樣和她請求什麼吧?
“能不能……能不能以後不要在外面說這些?”
劉奂沒想到裴桢說的居然是這種話。
她忍不住想起來遠方的江丞相:“裴探花,你真是江丞相這個老古闆帶出的小古闆……”
裴桢連忙打斷她:“回去說。”
正經人逼着自己說出極其不正經的話,雖然他的眼神不敢看她:“回去……和我一個人說。”
裴桢可太了解劉奂了,這人就是見他難堪才這樣死咬不放的,性格惡劣,愛看人樂子,超級不要臉。
他必須說出些更加不要臉的東西才能制得住她。
他這麼會喜歡這麼個玩意?
裴桢開始反思起了自己。
劉奂見裴桢已經豁出去到這種程度,多少有些遺憾地放過了他。
她可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