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周擇摸索着把袋子紮好,想了一會兒,然後擡腳往前走去。
嚴緻沅跟在他旁邊,往外側臨近馬路的半邊靠了點,周圍人聲混合着車流穿行的聲音,但兩人依舊能聽清對方的話語。
“聽起來你對這一片挺熟悉的。”林周擇狀似無意地問,“剛才那個攤上的姑娘是自學的其他區的話?”
嚴緻沅:“嗯,她大概是覺得這樣可以招呼到不同地方來旅遊的客人,攤上的生意會更好。”
林周擇聽後卻說:“但她沒想到這麼做非但沒有招攬來多少生意,反而被其他路邊攤主們孤立了。”
嚴緻沅的腳步頓了下,問:“你怎麼知道她們被孤立了?”
“路段不同聲音密度也不一樣,很明顯,她們小攤那個位置是人流最少也最不方便停車的路段。”林周擇微微擡頭,“而且她們周圍也沒有其他小攤。”
顯然,母女倆是被排擠到那裡的。
說着兩人已經走到了這條路盡頭的分叉口。
向左,通往嚴緻沅說的花田。向右,通往小鎮上唯一的交通站。
林周擇在路口停住了腳步,他朝向嚴緻沅說:“就到這兒吧。”
“...”嚴緻沅的指尖蜷縮着握緊,語氣猶疑,“你不想...”
話才剛開了個頭,就被毫不留情地打斷,林周擇語氣冷硬:“不想,而且,你說的東西,我看不到。”
氣氛變得有些僵硬,但誰都沒有轉身離開。兩人就那樣站在人迹罕至的這個路口。
“這裡的人很少出門,他們也沒有那種閑心去花田看什麼風景。你說的那種花除了做這種糖糕以外,也不會用在别的地方。”林周擇在驟起的冷風中一字一句地說着。
“我全都知道。”
“所以,就到這兒吧。”他擡手,把那袋隻吃了一小塊的牛奶味糖糕扔到嚴緻沅的懷中,“我也不需要什麼歉禮。”
他說完就毫不留戀地轉身,走向右邊。
可惜指示燈亮起了刺眼的紅色,林周擇向前的動作被一把拽住了。
“如果...可以實現的話。”嚴緻沅抓着那截手腕不願松開,小聲地問,“你想成為異能者嗎?”
林周擇使了勁,但是嚴緻沅抓得太緊,他沒能掙開。“你說什麼?”他問。
“我說,如果不需要你付出任何代價,你想不想,成為異能者。”
嚴緻沅的手上慢慢卸了力氣,隻要林周擇願意,随時都能離開。
“不是重來,不是為了誰,你有絕對自主的選擇權,這樣,你想嗎?”
嚴緻沅的手徹底松開,但是林周擇沒有抽身就走。
指示燈由紅轉綠,又由綠轉紅,周圍經過幾個路人,驟起的冷風也漸漸平息。
林周擇沒有走。
“不想。”嚴緻沅聽到這個回答的瞬間如墜冰窖,有些無力地扯了扯嘴角,後知後覺才想起——無論自己做出什麼表情,林周擇都看不到。
“但是。”林周擇突然話鋒一轉,“我原諒你了。”
“...”
“...”
“我原諒你了。”在嚴緻沅的腦中被嗡鳴一片占據的時候,他又重複了一遍。
他全然知曉。
林周擇還是選擇了向右,離開了這座小鎮。嚴緻沅獨自一人向左,去了那片花田。
花田裡開滿了白色的小花,它們的尖端下垂朝着地面,在初冬的風中搖搖欲墜。
這種花是5區北部特有的一種植物,會有人采摘用來入藥,在那些赤腳醫生的行醫手冊裡它有着一個響亮的代名詞。
“新生”。
嚴緻沅看着成片的它們,視野逐漸模糊。
很快這裡下起了一場久違的雨,他站在雨裡,恍惚之中看到有個人影從花田深處向自己走來。
——
林周擇趕在滂沱大雨落下之前上了前來接應他的車。
“整這一出,有必要嗎?”應雲歸坐在駕駛位長腿一翹,看着動作利落地鑽進車裡的人說。
林周擇關上車門:“少管,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然後轉念一想,“之前跟你說的那事有結果了嗎?”
應雲歸啟動車子,設定了前往5區最北港口的路線,接着雙手一攤,轉過身說:“找到了異能殘留的碎片,裡面可有不少老熟人。”
“那你打算怎麼辦?”
“現在還不方便和他們動手。”
“...”
“需要任何幫忙的話,盡管向我開口。”
應雲歸嘿地一笑:“你先收拾好你自己的爛攤子吧,老嚴真沒你想的那麼好性子,他較起真來其實挺瘋的,我見過。”
林周擇也樂了:“說的好像我沒見過一樣。”
車窗玻璃被雨滴停滿,他看着灰暗的天出神。
對于嚴緻沅,他要的從來就不是某個答案,所以在那人這麼多年後終于學會問他想不想的那一刻,他就釋懷了。
“下次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