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後退幾步,坐在小攤前的木桌上,看向在伸着脖子看熱鬧的餐鋪老闆,問道:“店家,能讨碗熱水喝嗎?”
“哎好嘞。”店家被喚回神,忙不疊地點頭,轉身從屋内拿出一個小銅壺,壺嘴冒着熱氣,還挂着一隻白瓷碗。
他快步走過來,輕輕将碗放在桌上,倒了一碗熱水,朝季筠推了推,“客人您請。”
季筠端起碗,沖店家笑了笑,“多謝。”随着溫熱的水流淌入腹中,他的身體也漸漸舒緩,緊繃的神經也随之放松下來。
“欸?”
順着店家的目光,季筠用餘光掃了過去,隻見一頂飄着白色帷幔的轎辇映入眼簾。
轎辇四周垂挂着輕薄如紗的鲛绡帷幔,随着轎辇的晃動,帷幔在風中輕輕飄揚着。
透過帷幔的縫隙,隐約可見其中端坐着一個身影,姿态從容,氣質清冷。
“央金神女?”季筠喃喃道。
而擡着轎辇的八名女子,皆輕紗掩面,看不清真容,她們步态輕盈,即使擡着這麼繁重的轎辇,也絲毫看不出疲累。
這陣勢從她們入城,便吸引了衆人的目光,轎辇在人群前停下,四周瞬間安靜下來。
衆人紛紛讓開一條路,跪在兩側高呼:“央金神女!”
就連季筠身邊的商販也原地跪下,虔誠參拜。
“……”季筠咂了咂嘴巴,有些無所适從。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隻能保持着喝水的姿勢,一動不動。
轎辇落地,央金擡手推開帷幔,緩步走了下來,她看着跪在中央的兩家人,輕聲道:“回去吧,我會幫你們找到孩子。”
她偏頭看了一眼暢通無阻的彌野東府,眉頭微皺,擡步走了進去。
“看來,她好像也知道什麼。”季筠放下碗,瞧着她們的背影,若有所思。
洛桑沒在這裡,她沒有跟着央金來扶陽城,那她去了哪呢?
“央金神女,您能親自來彌野東府,老夫這裡真是蓬荜生輝。”次仁緩步上前,朝着央金微微俯身行禮。
央金冷冷睨了他一眼,“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次仁側開身子,做出請的手勢,笑着道:“神女何必動怒,咱們不妨坐下來,好好吃杯茶。”
他在前方帶路,步履從容,臉上不見絲毫慌張,仿佛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央金坐在高位上,次仁吩咐下人奉上清茶,随後坐在下方,他拿起茶杯,拂了拂面上的浮沫。
“央金神女今日來,倒是像興師問罪。”他輕輕抿了一口茶水,看向央金:“神女可真是冤枉了老夫。”
央金冷笑一聲,“你答應我會好好守着扶陽城,卻私自勾結外人擅闖濯水仙坊,搶走九葉冰蓮。”
“甚至對外說什麼詛咒這種荒謬的事情,你到底想做什麼?”說着,她在扶手上重重拍了一掌,厲聲質問道。
次仁面不改色,将手中的茶杯擱置在桌上,平靜道:“央金神女慎言。”
“老夫從建起彌野東府,無論是于扶陽百姓,還是于濯水仙坊,皆問心無愧。”
他緩緩起身,“倒是央金神女,避世不出,對扶陽城的事宜漠不關心,又有什麼資格來質問我?”
“是我,組織了軍衛,維持着扶陽城的秩序。”他上前一步,目光直視着央金,“也是我,四處散布消息,探訪其餘幾州,建立起完善的交易互市。”
“你又做了什麼呢?”他冷笑一聲:“呵,我隻是求你一件事,你也不允。”
“世上根本沒有讓人死而複生的神草。”央金忽然出聲打斷他,“即使你能拿到九葉冰蓮,也沒有用。”
“你撒謊。”次仁後退一步癱坐在椅子上,整個人仿佛被抽了生氣一般,“若是你肯交出九葉冰蓮,事态就不會發生至如此地步。”
“所以,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央金站起身,眼裡淬着冰:“是麼?”
次仁緊緊捏着扶手,冷聲道:“是我又如何。”
“你瘋了嗎?”央金上前幾步,怒視着他,“那兩個孩子呢?他們在哪裡?”
“他們是被選中的祭品。”次仁擡起頭,雙眸赤紅,眼神中透出一種近乎瘋狂的執着,“隻要過了今夜,一切都會恢複正常。”
“你什麼意思?”央金心中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你到底想做什麼?”
頓珠并非是次仁的親生兒子,他隻是從衆多孤兒中,被挑選中的,最合适的繼承者。
這件事,唯有次仁跟頓珠兩個人知道,所以對外,衆人隻知道少東主頓珠,卻并不知道就連這個名字…也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