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尾趴在石床上,兩隻彩翅無力垂在床邊,三尾箭矢洞穿在她腹部,一尾穿透她的右翅。
鮮血如注,簡直觸目驚心。
他不敢耽誤,從懷中摸出一隻青色玉瓶,倒出幾顆泛着靈光的丹藥,雙指将其輕輕捏碎,吹散在鶴尾的傷口周圍,這丹藥能暫時麻痹傷口帶來的疼痛。
他伸手捏起一角内衫放嘴裡用牙齒咬住,重重一扯,便扯下一長串布條來。
左手輕輕按在右翅傷口周邊,右手微微使勁,拔斷箭頭部分,随後握上箭尾,眼神微凜,猛然發力将其拔了出來。
拿過放在一邊的止血散,快速撒了上去,緊接着将布條纏在翅膀上,鮮血染紅了白布,卻未再溢出,他才松了口氣。
鶴尾腹部的傷口更是嚴峻,三尾箭矢像挨着刺穿他的身體,每拔一尾,便需要快速撒上止血散将傷口包裹起來。
如法炮制,待徹底完成,他幾乎站立不住,雙手也顫得不成樣子,剛出洞府,便腿一軟差點癱坐在地上。
驺吾眼疾手快幾步上前,将他摻了起來,讓他靠着自己的胸膛,能勉強站穩身形。
“阿筠,你沒事吧?”驺吾皺眉瞧着他,後又瞧了瞧洞府裡趴在石床上的鶴尾。
季筠沖他搖了搖頭,低聲道:“她沒事,隻是傷得太重,要好好休養些時日。”
他緩緩舉起右手,手心握着一尾箭矢,未被鮮血侵染的短羽上能隐約看出其原本的顔色,透着淡淡的藍。
“萬獸宗的箭矢為了确保發出時沒有任何阻力,會采用藍尾鹯的羽毛來做尾羽。”
季筠抿了抿唇,繼續道:“而且三尾齊發,發發命中,也是萬獸宗弟子所必修的一課。”
容止淵抱着臂倚在樹幹上,“昨晚在林中監視我們的人能力高深,行動有序,是刻意訓練過的。”
“而來襲擊我們的那批人,雖能看出來是練家子,卻毫無紀律,人心不齊,一看就是群烏合之衆。”
他眯着眼睛,“能重傷鶴尾的,我們眼下卻能得知,是萬獸宗下的毒手。這三波人到底是奉一人之命呢?還是說,他們歸屬于三方?”
曜靈州并非萬獸宗這一派系,若他沒記錯的話,守着曜靈的除了萬獸宗,還有一個什麼神策軍蘇家。
他們招收弟子,不論修為有否,皆收入麾下,其實力相比于某些修真宗派來說,并不比其弱。
昨夜季筠說過隐匿氣息是萬獸宗弟子所習之術,可還有一個前提,便是妖獸同行,共同作戰。
如果把林中的自然之聲歸結于此也有些勉強,難保不是這個蘇家的神策軍隐在暗中,窺探着他們。
既然他們早已得到了消息,若禀于萬獸宗,倘若瀾滄真的要趁機除掉他們,派來的人便不是這些烏合之衆。
而是萬獸宗的親傳弟子們,瀾滄本人,也勢必會親自前來。
可是他沒有,為什麼?
一個可能便是,他沒有得到确定消息,不敢貿然前往;一個便是,他得到了消息,故意将消透給了另一方人,想要坐山觀虎鬥。
不論是想給對方一個教訓,還是想試探他們這幾人的實力。這個瀾滄,果然是個老狐狸。
時聿白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轉過身去,“既然來了這曜靈州,我也是時候去拜訪拜訪這裡的主人了。”
“你們好好照顧那隻傻鶴,我們去去便回。”容止淵雙手抵在頸後,悠然邁步跟在時聿白的身後。
随着入了曜靈城,再繞過城中心,順着城北再走一段路,便出了郊外。
正午時分,已經能隐約看到萬獸宗那氣勢恢宏的宮宇,高大巍峨,宛若天地間生出的巨峰,矗立在視野盡頭。
屋梁上雕築着巨大的獸像,每一尊都栩栩如生,仿佛随時會從梁上躍下撲向來人。
還未走進,便看到山門之前有一行人駐足而立。時聿白微微錯愕,不動神色打量着為首之人。
身上的衣袍呈暗褐色,布料不似尋常錦布,倒像是一種罕見的靈獸的毛皮編織而成。
長袍的胸前繡着一頭巨大的金色獸像,頭生鹿角,面若金獅,身似天狗,着實怪異。
獸像的線條流暢生動,那雙白色瞳孔看得人不由心悸。
時聿白收回視線,在他面色停下,微微俯身行了禮,敬道:“想必便是擎蒼長老了,在下九重靈台時聿白,見過長老。”
瀾滄也在不動聲色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年紀輕輕,卻幾乎名震九州,縱然沒見過他,也知道九重靈台有一少年天才。
不久之後,便會踏上劍道至巅,或許是仙門之中,最有望化神的人。
今日一見,果然如此。氣質出塵,隻是站在這裡,卻能散發出一種迫人的氣勢,讓人察覺不出他的能力,卻也不敢輕易出手得罪。
他就像一隻蟄伏的獸,會在入侵者伸出獠牙的一瞬間,将其瞬間斬殺。
他緩緩收回目光,沖其微微點了點頭,笑道:“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時小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