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透玄機坊雕花窗棁時,葉千問踉跄着撞開鎏金銅門。血腥味随着夜風竄入,檐角驚起的銅鈴撞碎一室寂靜。
他蹙着眉抵在紅木方桌前,肩頭不斷滲着血,将玄色衣料浸得發亮。
那個該死的渾小子,力氣竟然這般大,他那把重劍更是迅猛無匹。
先前他雖擋下那波攻勢,可左肩卻被劍鋒的餘威劈砍傷到。此刻雖止了血,可依舊痛得讓他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窗外寒月被漂浮的黑雲遮蔽,燭火在琉璃罩中猛然一跳。
水汽裹着藥香撲面而來,屏風後傳來木桶晃動的輕響。葉千問瞳孔驟縮,腰間的玉煙管已滑入掌心。
在這個位子上坐了太久,他太熟悉這種刻意壓低的呼吸聲。
“兄長這是,要殺了你的親弟弟嗎?”
月白屏風轟然倒塌,蒸騰霧氣裡露出半截白玉似的脊背。
葉千詢偏頭靠在桶沿,濕發蜿蜒如墨,右肩猙獰的疤痕像條赤色蜈蚣,細看竟是數百道靈力絲線将碎骨重新縫合的痕迹,是玄機坊的秘術:千機引。
“你這胳膊怎麼搞的?”葉千問松了口氣,擡手取掉面上染着血的羽面,丢至方桌上。
随後,他緩步踱到窗邊的軟榻上,身子一歪,便斜斜地躺了下去。
束發的冠被他随手取下滾落在地上,長發如瀑般散下,遮住了他的大半臉龐,卻遮不住那如墨般的長睫,微微顫動間,似有萬千情絲纏繞。
露出來的那半張臉,膚色蒼白毫無血色,透着淡淡的冷意,狹長的丹鳳眼微微上挑,眼尾處一抹殷紅如血,似是天生的淚痣,為他添了幾分邪魅與陰柔。
手指發麻幾乎握不住掌心的玉煙管,葉千問緊了緊眉,強撐着将煙嘴抵在唇邊,含了進去。
煙鍋中,有白煙袅袅升起,似有靈性般纏繞上他的左肩,緩然滲入傷口之中。
不消多時,蒼白的面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了血色。肩膀處碎裂的布料縫隙中,被震開的傷口也已經徹底愈合。
“唔…”他低吟一聲,緩緩将身子轉正,平躺在榻上。還未等緩過神來,一抹黑影欺身而上,重重壓了下來。
葉千問神色微滞,修長的手指捏着那溫潤的玉煙管,動作輕慢卻又帶着幾分威懾,緩緩抵在對方的胸前。
他微微仰頭,狹長的丹鳳眼尾輕輕上挑,薄唇輕啟:“啧,渾身的血污,你也不嫌髒。”
葉千詢單臂撐在軟榻上,左手輕輕挑起葉千問的下巴,兩指輕柔摩挲着滑膩的肌膚,戲谑道:“兄長不嫌弟弟面貌醜陋,弟弟自然不嫌兄長渾身血污。”
“好了,别貧了。”葉千問手中煙管順着他的胸膛緩緩上移,點在他右肩的紅痕處,掀起眼皮凝向他的眼睛,問道:“怎麼回事?”
“啧。”壓在身上的人輕歎口氣,翻身坐起來。拿起軟榻上的外衫,随意地披在身上,支着腿向後靠坐,整個人半倚在榻上。
“失敗了,”他擡手按上眉心,回想起在洞窟裡那一幕,仍讓他感到一陣心悸,“我記得,容止淵離開玄機坊的時候,還隻是個未入道的小弟子吧。”
葉千問支着臂坐了起來,眸中懸着疑惑,問道:“你沒殺了他?”
“沒。”葉千詢搖了搖頭,雙手抱着臂,側頭看向葉千問,語氣凝重:“我們,被天機道尊擺了一道。”
巨大的法陣被源源不斷的靈力所催動,容止淵雙腳踏在法陣之上,隻覺有種莫名的力量在沖擊着自己的靈田。
他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沈丘身上,正對上他看過來的目光,那視線裡帶着一種詭異的探究。
見他看過來,沈丘不動聲色錯開視線,看向時聿白,出聲道:“聿白,勞煩你站在法陣的另一邊,往裡面灌輸靈力。這法陣的運轉關乎成敗,切不可有絲毫懈怠。”
時聿白不疑有他,輕輕點了點頭,迅速移步至沈丘所指的方位,雙手熟練地捏出引靈訣,環于胸前。
霎時間,銀色的靈力如潺潺溪流般從他掌心湧出,順着泛着靈光的符文,朝着法陣中間流淌而去。
“容小友,金犼之力不容小觑,還要勞煩你用靈力将瀾滄與金犼包圍住,以你之能,定可将其束縛。”
沈丘看向容止淵,溫聲說道:“古獸之軀,或許能抵禦住這反噬之力。可仍需要有人豎起一道結界,以防這股力量失控,波及整個曜靈地界,釀成大禍。”
“你太看得起我了。”容止淵皺了皺眉,看着趴伏在
他輕歎口氣,雙手快速捏出靈訣,指尖點向陣法中央的一人一獸。赤色靈流緩緩而出,逐漸在他們周圍覆着一層半透明的紅色靈繭。
他餘光瞥向沈丘,隻見對方雙目輕阖,口中念念有詞,一連串晦澀繁複的咒文從他口中低聲吐出。
随着最後一個音節的消散,法陣在浩瀚靈力的灌注下泛起妖異的幽藍光芒。
順着靈流視線落在法陣中央的人身上,容止淵視線倏地頓住。
瀾滄周身升騰起絲絲縷縷的靈力,它們不斷凝聚,緩緩彙成一條靈帶,逐漸攀上金犼的脖頸。
“呃…”
足底蓦地竄起一陣刺痛,痛得容止淵忍不住悶哼出聲。
他擰着眉緩緩低頭,卻看見腳下泛着靈光的符文,正化作鎖鍊纏上腳踝。
靈田深處蟄伏的魔息突然如沸水翻騰,血色紋路順着脖頸爬上耳後。
“容小友,你沒事吧?”沈丘關切的聲音裹挾着靈力波動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