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言搖了搖頭,将奇怪的念頭盡數抛出腦海。他使勁搓了搓自己的臉,試圖将觸感掩蓋。
白嫩光潔的面頰被他揉搓得發紅,可白玉般的小巧耳垂卻在清晨初陽下,後知後覺地染上了一層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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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譯臣今天要去參加的晚宴不是簡單的朋友之間的聚會,而是裴老爺子在裴家老宅舉行的一場家宴。
裴老爺子半生戎馬,赤手空拳打下了偌大的裴氏家業,順風順水地過了前半輩子。
後來半生扶持的原配逝世,裴老爺子傷心欲絕。卻在後面短短幾年裡耐不住寂寞,跟比自己小了幾十歲的妙齡女子上了床,中年得子,生下了裴譯臣這個兒子。
當時原配所生的裴若鴻尚且年輕,喪母後無法原諒父親的背叛,更不能接受憑空多出來的便宜弟弟,因此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仇視着裴老爺子和裴譯臣。
裴老爺子對這個大兒子多有愧疚,後來拿了一大筆錢打發了裴譯臣的母親。早先時期的裴譯臣并沒有正經身份,爹不疼娘不愛的,相比于裴若鴻這個裴氏大公子,他隻是個養在外面的私生子。
後來裴譯臣順利分化為了s級的alpha,又成績優越地讀完了高中,裴老爺子才将他正式認回了裴氏一脈,并送他出國留學。
裴譯臣在國外平穩地完成了少年到青年的過渡,成功地沒有長成一棵歪脖子樹,并在學業上多有建樹,裴老爺子這才重新對他上了心。前不久他從國外回來,走馬上任就成了裴氏集團的首席執政官。
他回國不過短短一月,這場家宴的目的,顯而易見是裴老爺子替他接風洗塵,莊重地宣布他裴家繼承人的身份。
可裴譯臣面上表情卻沒有多開心,反倒處處透露着一股疲憊之色。
裴家老宅像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怪物,老奸巨猾的老爺子,虛情假意的大哥,還有不省心的大侄子,無論哪樣都讓他頭疼。
因着要處理集團事務,裴譯臣來得晚了些。等他疾步匆匆地邁入大廳,原本還其樂融融共享天倫之樂的爺孫三人紛紛朝他投來了目光,好似他隻是一個誤闖聚會的陌生人。
裴譯臣輕車熟路地迎着目光走了進去,他掩去了面上不耐的倦意,展示出一臉從容。雖然出身比不過大哥裴若鴻的名正言順,可他仍舊憑借自己的能力,在裴老爺子那裡赢得了一席之地。
縱橫一生的裴老爺子已經年老,身上散發出枯木般的腐朽氣息。他那器重的大兒子裴若鴻也不再年輕,裴南星又是個扶不上牆的纨绔子弟。裴譯臣相信,總有一天,他會成為規則新的制定人。
“譯臣來了。”裴老爺子坐在檀木椅上,龍頭拐杖在大理石瓷磚上重重敲了一聲,鷹隼般的目光在每個人臉上快速地掃視了一圈,這才揚着沙啞的嗓音,緩緩道,“既然如此,開席吧。”
裴譯臣本就不是個活泛的人,面對自己并不喜歡的親人,這場家宴于他而言不過是味同嚼蠟。
席間他沒有過多言語,隻在裴老爺子問起集團事務時才簡潔明了地答上幾句,得了老爺子贊許地頻頻點頭。
這頓飯吃的壓抑又安靜,唯有裴南星是個坐不住的。他剛被裴若鴻關了兩天禁閉,好不容易得了個放風告狀的機會,自然看哪兒都新鮮。
他嘴巴甜,幾句話就哄得裴老爺子像鄰家老人一般開懷大笑。
裴譯臣隻是冷眼看着,不置一詞。
裴老爺子親切地拍了拍裴南星的手臂,視線卻放在了裴譯臣身上。這個兒子哪裡都好,模樣是一等一的俊朗華貴,又分化成了少見的s級alpha,比裴若鴻父子的等級都要高,就是性子冷了些。
“南星這孩子也大了。”裴老爺子若有所思,笑着開口,“是時候讓他進集團曆練曆練,将來也好成為譯臣你的助力。”
裴譯臣停了筷子,微不可查地抿了抿唇角,眼中不帶任何溫度地睨了一眼裴南星,卻正好見這不省心的大侄子在老爺子身旁挑釁地看着他。
被比自己等級低的alpha冒犯,裴譯臣的目光驟然冷了。他的表情冷冰冰的,唇邊卻勾起一抹輕笑,慢條斯理道:“南星願意上進是好事,隻是到了集團,一切都要按照集團裡的規矩來。”
裴老爺子朗聲笑道:“那是自然。”
裴譯臣點了點頭,筷子剛拿起來沒兩分鐘,就聽裴老爺子的話題從裴南星轉到了他的身上。
“譯臣啊,你的年紀也不小了,這婚姻大事,也該安排起來了。”
裴譯臣握着筷子的手用了點力,手背鼓起青筋,慢慢又放松下來。他擡起眼睛,眼睫在眼皮上落下一片陰影,顯得眼底晦澀不明:“兒子還年輕,況且結婚,自然得找個你情我願喜歡的。”
裴老爺子皺了皺眉,對他的婚事侃侃而談,裴譯臣卻像是屏蔽了自己的感官,不想聽的話半句都沒有聽進去。他看着老爺子幹癟的嘴巴一張一合,吐出來的不是話,而是漆黑的煤球,肮髒到惡心。
食之無味中,他想起了昨天冉言給他做的那一頓飯,雖然菜式并不精緻,可勝在用了真心。
婚事兩個字在他唇齒之間打轉,腦海中小beta那雙靈動杏眸,漸漸清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