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裴譯臣略帶沙啞的嗓音在耳邊響起的那一瞬,冉言的身形微不可查地怔了一下。他探出一點舌尖舔舐着方才被剮蹭的有些疼痛的唇瓣,随後又像無事發生那般,重新恢複為從容。
這或許是裴譯臣作為社會頂層的頂級alpha,這麼多年來,第一次道歉,他神遊天外地想着。
洗碗機很快便将餐具洗刷了個幹淨,冉言把餐盤拿出來,一一放在櫥櫃上擺好。做完這一切,他才緩緩轉身,原本還空白一片的臉上,在轉過身後,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笑容。
冉言說不出自己現在是個什麼心情,對一個易感期裡喪失理智的alpha生氣,倒顯得他不講道理。
心頭的怒火輕飄飄的,還沒來得及發洩就散了個幹淨。冉言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這才覺得身體輕快了些。
他頓了頓聲,像是在思考應該如何安慰。冉言眼神誠懇,自認為自己實在是十分善解人意:“沒關系,我知道的,alpha的易感期都是這樣的。”
這明顯諒解又寬慰的話沒能讓裴譯臣的心情輕松多少,看着冉言臉上虛情假意的笑,他忽然意識到,小beta看似對誰都是一臉笑樣,仿佛壓根就沒脾氣,實則總是若即若離,無法徹底走到他的心裡。
若不是那天晚上他恰好走進了酒吧,開始了他們緣分的起源,又拿捏七寸地讓冉言簽署了協議合同,裴譯臣覺得,自己或許也無法抓住這輕飄飄的風筝。
思及此處,裴譯臣竟泛起了微妙的嫉妒,怨恨起那個讓冉言傷心的前男友來。
這點隐秘的怨恨在他心底一塊陰暗的角落裡生根發芽,易感期的alpha内心不由得埋怨着徐淮川的辦事效率來。這麼一點小事,竟然還查了這麼久。
裴譯臣仍舊站在方才的位置,微垂腦袋,桃花眼半張半阖,就連身上的強勢氣場都收斂了不少。
冉言一擡眼瞧見的就是alpha這副莫名有些可憐的模樣,若說平時的男人是高貴孤絕的狼,那麼現下陷入易感期的裴譯臣則更像是被雨淋濕的狗。
這個奇怪的聯想念頭頃刻間就占據了冉言腦海,不講道理地生根發芽。冉言那顆心倏地便軟了,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打破僵局。
他試探性地邁出步子,走出廚房,男人站在路邊,沒有再不講道理地堵住他的路。
擦肩而過時沒有發生任何插曲,冉言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氣,又往前邁了一步。
可這回卻沒有如他所願,冉言的手腕被人以一種輕柔的力道拉住了。他慌亂地回頭去看,卻見裴譯臣那雙灰色的眼睛裡,漾動着晦澀不明的情緒。
男人額上碎發遮掩了一部分眼神,可冉言卻仍舊能看得清暗藏其中的執拗和暗潮湧動的欲望。
裴譯臣緊緊地蹙着眉,屬于易感期的alpha身上強勢發散的權勢不容抗拒,下意識地便要緊抓冉言手腕。
可他垂下眼皮,就瞧見了昨天晚上失了理智,在冉言腕上留下來的痕迹。那道道指痕鮮明刺目,讓裴譯臣滾燙的心火慢慢涼了下來。
他努力對抗本性,克制着自己的占有欲,像握一隻初生雛鳥般,虛虛地攥着那伶仃腕子。
迎着小beta疑惑不解的目光,裴譯臣藏在止咬器下的下半張臉上的神情莫名緊張。他深吸一口氣,盡可能保持着冷靜,半是愧疚半是帶着自己的隐秘心思,直勾勾地看着冉言。
男人薄唇輕啟,一字一句緩緩道:“後頸上的傷口,我來給你上藥。”
*
冉言如坐針氈地坐在沙發邊上,雙手揉弄着衣角,手心冰涼一片。
他的身體緊緊繃着,眼眸中流露出一絲不安神色,心髒怦怦直跳。
冉言從來沒有能夠放心交付後背的人,因此當戴着止咬器的裴譯臣坐在他身後時,強烈的不安全感讓他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
身後的alpha存在感實在太過強烈,冉言能夠覺察到裴譯臣落在他後頸上的目光。傷口上的咬痕讓他緊張又羞恥,手指蜷着掐住掌心,用疼痛來拼命壓抑住想要逃跑的沖動。
冉言身上巨大的慌亂感如有實質地溢了出來,甚至影響到了裴譯臣。男人眼神暗了暗,卻什麼話都沒有說,隻是公事公辦地撩起了小beta遮掩的後頸碎發,将昨日失了理智咬出來的後頸傷口徹底暴露了出來。
冉言隻是個beta,後頸皮膚平坦光滑,沒有半點腺體生長的痕迹。被易感期的alpha咬上一口,傷口并不會像omega一樣能夠通過調動體内信息素來自愈,隻能通過敷藥治療。
昨晚他神志不清,最後竟昏昏沉沉地暈了過去,沒有對冉言的傷口及時進行處理。如今一夜過去,後頸上留下的牙印傷口,已經泛起了紅腫,像是白玉上浸染的一絲血紅。
看着小beta皮膚上駭人的咬痕,裴譯臣隻覺得胸口越來越悶。真奇怪,他從前從不會有這般情緒失控的時候,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了,讓他無法呼吸。
alpha緊緊抿着唇,眸中閃過一絲懊惱的眸光。他拿出沾着傷藥的棉簽,動作盡可能輕柔地塗在那塊痕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