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場景迅速轉換,縮地成寸地将冉言從醫院繳費窗口前拉了出來。
身旁來來往往的人在回憶中成為了一道道飛逝而過的殘影,冉言看向自己的手心,恍然發覺拎着的不是裝滿藥劑的塑料袋,而是當時他滿懷歡喜,給裴南星煲的湯。
他又一次回到了那扇薄薄的房門前,門内是男朋友和其他人的輾轉纏綿。婉約的呻吟聲酥心媚骨,落進他的耳朵裡。
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相互纏繞,情欲的火焰越燃越烈。甜膩的香氣充斥了整間屋子,可冉言是個beta,聞不到一星半點的氣味。
他一個人落寞無助地站在門外,通過落地窗透進屋内的陽光毫無保留地灑在他身上,在地上镌刻了那道孤單的身影。
冉言覺得自己手上的保溫食盒猶如千斤之重,重到他手臂都不堪重負地開始顫抖。
明明是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可冉言還是覺得自己身上發冷。被親密之人背叛的涼意如同鑽入骨髓的寒毒,凍得他半邊身子都僵硬麻木。
心上徹骨寒涼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恍惚間不禁去想,這初秋時節,怎麼會這麼冷。
陳舊回憶裡的畫面曾經被冉言刻意遺忘,如今這個omega的出現,讓這些舊相片走馬燈般在他眼前一閃而過。
雜亂無章的回憶帶來心頭隐秘的刺痛,冉言呼吸都急促起來。他猛地回過神來,看了看手心。
手裡拎着的是醫生給他開的藥,他早已經割舍掉了曾經,再不會被裴南星的消息牽動情緒。
想到方才蘇青明晃晃的挑釁,冉言面上浮現了一層薄怒神色。漂亮的beta細眉輕挑,總是含着笑的唇角緊緊抿着,表情随之冷了下來。
他掀起眼皮,一雙杏眼覆上冰霜,冷漠地看着面前這個懷了孕的漂亮omega,語氣淡漠又冷厲。
“我沒推門進去是給你們面子,要是真被我撞破現場,你也不嫌丢人。”
蘇青羞羞笑了一下,手臂卻輕擡起來,存在感極強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他的動作明目張膽,冉言看得分外刺眼,微移了目光,冷冰冰地道:“你來找我幹什麼,别是特意到我面前宣示主權的。”
距離撞破裴南星的出軌現場已經過了許久,久到他都抛棄過往開啟了新生活。
可為什麼總有不值錢的舊人舊事非要湊上前來打擾。
冉言心情不好,說話自然也不中聽。所幸裴南星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再低劣的評價也能配得上。
“裴南星是個易感期時随便什麼omega勾勾就能牽走的狗。”
他輕哼一聲,語氣不屑,看向蘇青的眼神充斥着憐憫:“更何況我和他已經分手了這麼長時間,你要是真非他不可,也不該來找我。”
見冉言冷嘲熱諷,蘇青那張漂亮的臉上表情也漸漸扭曲起來,神色閃過一瞬癫狂。
像是想到了什麼,他意味不明地輕笑兩聲,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樣,語氣玩味地道:“可我看裴南星倒是在意的很呐——”
戲谑的語氣讓冉言不悅地皺了皺眉,蘇青唇邊溢出一抹甜笑,眼底卻浮現惡毒的眸色,頗為咬牙切齒。
“我無意間瞧見過他的手機屏幕,上面的照片可是你。言言寶貝,這是他給你的備注。”蘇青的語氣被他刻意拖成了抑揚頓挫,像是唱詩般婉轉,“瞧瞧瞧瞧,多親密啊,我看着都要感動。”
“可是你知道嗎——”蘇青掀起眼皮,眼睫顫動,尖利的笑聲使得說話時的尾音都顫了起來。他擡起手來捂着嘴巴羞笑,花枝亂顫道,“你給他發消息的時候,他躺在我身邊,睡得正香呢。”
說完這句,蘇青臉上漂亮的假意面具一寸一寸崩裂開,露出内裡慘白的面色和癫狂的神情。
他像一條走投無路的毒蛇,試圖從敵人手中搶下一塊肉來,盯着冉言的目光充滿了怨毒:“你明明隻是一個普通的beta,沒想到還真有幾分本事。”
他笑得越來越大聲,甚至吸引了過路人好奇探究的目光。蘇青對這些落在身上的注視毫不在意,一門心思想要對付冉言。
“就算分手了,也能讓他念念不忘這些天”
設想了一下當時的場景,冉言心下一緊,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般不加掩飾的惡意和挑釁,一時惡心得想要吐出來。
太惡心了。
裴南星到底是哪裡來的勇氣,竟然敢在出軌其他omega的時候,用着他的相片當手機背景。
冉言壓下幹嘔的沖動,用手拍了拍胸脯順氣。方才劇烈的身體不适讓他本就白皙的臉頰更顯蒼白,俏麗的面孔冷若冰霜。
自從結識了裴譯臣,冉言已經很少想起裴南星了。他原以為自己已經脫離了那段深陷泥沼的情感關系,可面前人的出現,輕而易舉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裴南星那張帶笑的面孔浮現腦海,狹長鳳眼帶着玩味的眸色,讓那張好看的臉多了幾分輕浮之感。可英俊皮囊下,卻是一副發爛發臭的心腸。
被他惦記上,簡直是闆上釘釘的黑曆史。
可像裴南星這樣一個徹徹底底的爛人,竟然還有人對其着迷癡狂。
冉言冷笑一聲,移開了目光:“真讓人惡心。”
面前這個懷孕的omega自作聰明地到自己身前說這番挑釁的話,冉言感到荒謬又好笑,同時又覺得他實在是可悲。
裴南星是個多情又無情的,從小遊走在名利場和萬花叢中的alpha少爺幾乎見慣了形形色色的利用和欺騙,也善于利用和欺騙。
如果蘇青是圖裴南星的錢,那麼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可若是指望在他身上得到那麼一點純粹的愛,簡直是癡心妄想。
想到這裡,冉言看向蘇青的目光多了幾分憐憫。
雖然他實在不喜歡這樣一個犯蠢的人,可蘇青畢竟懷了孕,出于傳統美德,他也得給他三分薄面。
想到王堯還在醫院外面等自己回去,冉言不打算再在這種無關緊要的人身上浪費時間。他側身錯開步子,不願與蘇青有一絲一毫的身體接觸。
擦肩而過時,冉言停住了腳步。那雙總顯得活潑靈動的杏眼微眯,呈現出了一種同裴譯臣如出一轍的幽冷漠然。
他睨着視線,柔軟的唇瓣上下輕碰,說出來的話卻冷漠無情。
“我給你個忠告吧,别對他抱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冉言半阖着眼,用自己薄薄的眼皮遮擋住來自蘇青那充滿惡意的視線,“不然你絕對會後悔。”
冉言沒有管在原地氣得發抖的蘇青,頭也不回地穩步走向醫院外潑灑在地的大片暖陽中。
他的聲音譏諷又淡漠,語氣沒有任何情感波動,随風飄進了蘇青耳中:“還有,回去告訴裴南星,把我的照片換了,他讓我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