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溫府千金還是有些許本事在身,你們可不能再将她得罪。”言至此處,那言語之人倏然一瞥,蓦然瞥望到王妃,悄聲将圍聚者遣散。
“噓……走了走了……”
溫玉儀欣然途徑府院壁角,雖聽清了流語浮言,她也未生惱意。
王府衆人喜議論,便讓他們議論去,她意圖達成,已再無所求。
楚大人為王妃娘娘怒喝了下人,一刻鐘前此言已在府内傳得沸沸揚揚,剪雪聞聽得心驚膽顫,坐立難安,在别院焦急了半晌。
待那嬌婉玉姿現于視野,剪雪急忙奔至跟前,惴惴不安道:“主子,方才奴婢聽聞府中下人議論,聽說主子去了楚大人那兒……”
“隻是小鬧了一下,”溫玉儀惬意地一撫衣袖,撫去方才沾上的晨露與塵土,黛眉彎若新月,“從今往後,那些奴才不敢再造次,也不敢再有任何不敬之舉。”
不明主子是如何挽回的這一局面,剪雪隻替主子感到欣喜,拖着傷勢未愈的身子,輕綻開笑顔:“主子英明,這下主子可安心歇上幾日了。”
“不,候到晚膳之時,我還要再去尋一趟楚大人。”
然她暗忖片刻,雲淡風輕般入了裡屋,留這丫頭滿腹疑團。
午後春風隔花搖窗,遠處山空松落,溫玉儀側身躺于卧榻,做了幾回無憂清夢,又于窗前翻了翻落灰的書卷。
幾度落霞臨暮,這一候便當真候到了傍晚之際。
她淺算着時辰,之後尋到了竈房,有模有樣地熬了一鍋八珍湯。
這抹柔婉嬌影再度行入殿中,手中照舊端着瓷碗而來,楚扶晏輕然放下奏本,目色流轉,似想看她又做何盤算。
“如此訓誡過後,那些奴才還讓你自行去膳房用膳?”
他輕望碗中之物,卻非午時令人難下咽的清粥,而是色香俱佳的湯品。
溫玉儀趁八珍湯還冒着騰騰熱氣,将之悠緩遞出:“大人勞累了一日,妾身是想守着本分,為大人熬上一碗羹湯。”
此羹湯瞧着很是滋補,眼前女子是何用意,他百思莫解,最終張口道:“本王未有你想得那般虛弱,亦不會讓你守寡,此後不必再送羹湯來。”
“妾身并非此意,大人誤會妾身了。”她聞言滞于原地,眉間浮現起淺淺笑意。
“羹湯你放着,可以退下了。”
目光移回書冊,楚扶晏肅然一擺手,命她退去。
她也未回上話語,遵他之命謙卑而退,不作一刻的停留。
在殿前觀望許久的剪雪驚出了一身冷汗。
因下了微許夜雨,丫頭便想着送傘而來,哪知又見主子被大人趕出的一幕。
主子不以為意地悠步走來,剪雪忙上前撐傘,若有所思道:“楚大人似乎不領主子的情。”
溫玉儀笑開嬌靥,知足般回語:“無妨,至少我盡了為妻的本分,他怎般作想,與我毫無幹系。”
既然已取回了本該屬于她的華貴尊重,她便應了當初之言,安分守常,為他清晨之初所受的驚擾,道上一份歉意。
至于他是否領情,她本就漠不關心。
“主子慢些走,當心雨天路滑。”
剪雪望主子在微雨中加快了步調,舉傘跟随其步行遠。
斜風細雨輕拍檐瓦,雨中飛花輕似夢,書室内唯有雨聲回蕩。
燈火明黃,書案一角的羹湯已涼,恰逢一婢女送來茶水,順帶着便将其端了下。
大人不喜飲湯是王府中人盡皆知的事,王妃娘娘初來乍到,不甚了解亦在情理。
“大人,這羹湯已涼,奴婢先端走了。”恭然相告一言,婢女蹑手蹑腳地退步而下。
楚扶晏瞧侍婢的背影即将走遠,思慮片霎,又将之召回。
“慢着,留下吧。”
次日正是大婚後的第三日,亦是出閣女子回門之時。
晴初霜旦,天高雲淡,溫玉儀出府欲啟程,瞧見府前所備的車辇,不覺地怔了住。
雖說不跟她一道回溫府,可給的排場卻是足夠風光,這位楚大人難得為她思量了一回,她良晌未挪步,隻感面前馬車太顯高雅貴氣。
“非要坐這輛馬車嗎?可有他選?”
這般行着,太是招搖過市,溫家長女嫁入攝政王府本就各式流言四起,她可不想讓坊間的謠言更為猖狂。
旁側待命的侍衛左右為難,毫無頭緒般回道:“可是娘娘,整座王府唯有這一輛馬車。大人平日不愛乘坐車辇,所以……”
罷了,不過是坐一趟馬車,不能仰仗他威名,還不能坐這攝政王府的銮駕了?
溫玉儀端步坐入車輿,命車夫揚鞭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