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簾高低錯落,微風拂過,輕輕搖曳。
梁晏身穿煙墨色家居服,獨自待在水榭中品茗,俨然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谪仙樣。
她實在不願用“谪仙”字眼去形容一個現實裡的男人,可眼前這一幕,沒有哪個詞比谪仙貼切。
镂空木門雕花繁複,内嵌玻璃,姚萱費了好大勁才推開。
微風卷漫幽幽茶香襲來,待走近些,她聞到梁谪仙身上獨有的香灰味。
和寺廟裡線香燃燒的味道十分相似,特别上頭,多吸兩口感覺自己能摒棄一切世俗欲望,飛升成仙。
對待一隻行走的香爐,姚萱唯一能做的就是敬而遠之,坐在離他最遠的位置說話。
“早啊梁總,我們吃什麼早餐?”
離得遠,怕他聽不見,她有意放大嗓門。
“沒有人十點吃早餐。”梁晏揉揉眉心,似乎對她這隻貿然闖入的妖魔鬼怪意見很大,語氣帶着難以察覺的不耐煩。
好像在說:佛門乃清淨之地,嚴禁大聲喧嘩,你閉嘴,不許哔哔。
姚萱自讨沒趣,邊挪椅子邊嘀嘀咕咕說叫阿姨做飯。
實木椅子重,雕花椅子腿和木地闆摩擦動靜大,惹得正在修禅的谪仙眉頭緊皺。
“阿姨不做飯。”
“不做飯?!”姚萱大吃一驚,嗓門沒收住,破音了,“那你平時吃什麼?你們神仙都喝露水的嗎?”
這下,俊逸一字眉随湖面漣漪一同起皺。
“姚小姐,你考慮過去特殊教育學校任教嗎?”
“嗯?”
久聞梁晏熱心公益事業,天亓近幾年尤其重視助聽器相關技術更新,梁晏本人也和安頌太子爺程澈,聯合為殘障人士捐資辦學。
這是邀請她入股的意思?姚萱琢磨一會,幡然醒悟。
——他在罵她聒噪!
滿嘴國粹蓄勢待發,想想十億豪宅,姚萱愣是把這口氣咽了回去。
主要是現在肚子空空,吵不動。
她悶悶離開水榭,鑽進廚房搜刮,順便給許箬甯倒苦水。
『錢江首富』真的有被梁二公子驚豔到.抓狂.jpg
『許小甯』一夜七次?震驚.jpg
『錢江首富』他竟然不吃飯光喝露水
『許小甯』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姨母笑.jpg
『錢江首富』建議你跳進錢江洗洗腦子裡的黃色廢料。
冰箱裡擺滿新鮮水果和食材,她拿顆蘋果咬一口,打開冷凍層翻找,愣是沒找到冷凍水餃之類的速食産品。
返回水榭,打開手機看外賣,平時在玖章公館點的幾家店,全都沒法配送到秋江浦,按定位找也找不出幾家店。
秋江浦位置不算偏僻,位于新月區邊緣,距市中心半個小時車程,附近還有幾個古鎮。
外賣無法送達的原因,是因為它坐落在流楓湖中央,隻有一條棧道通向岸邊。
據說,最早由謝承舟提出建造隐世湖島項目,才有這處不對外出售的秋江浦。
霸總家裡廚師保姆一應俱全,山珍海味應有盡有,因此外賣經濟十分蕭條。
“徐瑾逸是不是住這?”
梁晏沒精打采“嗯”一聲,她這才發現他眼周浮現淡淡的黑眼圈。
“你昨晚沒睡好?沈小豫送我的安眠藥效果不錯,你要不要?”
霸總都有重度睡眠障礙,她懂的。
“謝謝,不需要,安眠藥不抗噪音。”梁晏端起青瓷仰鐘杯,抿一口茶。
這鳥不拉屎的荒島,除了風聲浪聲鳥叫蟲鳴聲,還能有噪音?
姚萱絮絮叨叨說出心中疑惑。
“以前沒有,昨晚第一次聽見鬼叫。”梁晏說話時,視線在她臉上遊走。
“你說我……”她張牙舞爪跳起來,又悻悻坐回去。
昨晚她好像做噩夢了,姚荻不止一次說過,她做噩夢會放聲尖叫。
但名媛淑女怎麼能讓陌生男人知曉自己有如此不雅的一面?
正想着用什麼借口糊弄過去,徐瑾逸的電話宛如及時雨降臨。
她舉起手機晃一晃,“我接個電話。”
乒乒乓乓噼啦啪啦哐哐當當唧唧哇哇,姚萱走上湖心花園不久,爆鳴聲響徹雲霄。
“蟲子啊啊啊啊啊!!!”她不顧碎一地的花盆,猛甩手臂行兇。
梁晏聽見鬼哭狼嚎,茶也喝不下去了,撥開竹簾出去尋她。
花園裡遍地狼藉,白瓷花盆炸開,沃土碎石傾覆,名貴花卉草木東一株西一株,亂七八糟。
姚萱腳下躺着一塊沾染血迹的碎片,裙擺上也沾了幾滴血,她正垂着腦袋按壓傷口止血。
梁晏無視她,徑直蹲下去撿花。
她活生生一個人,比不上這堆破花?
德國鸢尾、臯月杜鵑、莫妮卡戴維……算下來頂破天就十幾萬,至于給她甩臉色嗎?
“報個數,我賠你。”姚萱拿出手機,點開線上銀行,“卡号。”
沉默無休無止。
他單膝跪地,手裡拈一支粉橙色月季,似在無聲哀悼。
幾支破花,擺出這副要死要活的樣子,搞得像殺了他白月光似的。姚萱居高臨下看着他,郁氣堆積于胸。
“梁晏,說話。”
梁晏将莫妮卡小心翼翼放在花架上,眼中滿是憐惜。
“姚小姐,你憑什麼認為,錢能夠彌補我的損失?”他冷聲質問。
目光落在花上時,語氣又忽然變得柔和,“世上有很多東西,不是錢可以賠償的。”
“那你想怎樣?”
一大清早接連受創,又在這聽男人矯情發言,姚萱氣不打一處來,完美诠釋什麼叫有理就在聲高。
“在我看來,錢就是可以解決99%的問題,解決不了純粹是錢不夠多,這些破花還不配歸入1%。”
“如果你還不滿意,我就翻倍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