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分得清。”他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嚴肅的神情仿佛在對天神盟誓
“正常情況下,一個人聽見另一個人喊她名字叫她回頭時,這個人即使不理解,應該也會配合着回頭看一眼。”
“隻有你,反應永遠讓人出乎意料。但正因為做出不尋常反應的人是你,我又覺得……”
“在意料之中。”
聲音慵懶,沙啞且帶着似有似無的鼻音,像大夢初醒之人,向别人講述他光怪陸離的夢。
别人聽不聽得懂,她不清楚,反正她聽不懂。
“停停停,你别念經,我聽不懂。合着你的意思是說……”姚萱捋一捋打結的神經,“我不是正常人呗?呵,大老遠打電話過來,就為了罵我不正常,梁總你是對世界有什麼不滿,還是因為今天鹽吃多了?”
“你……”梁晏失笑搖頭,“算了,我沒指望你能聽懂。回頭看一眼,我挂了。”
嘟——
姚萱不明所以,怔愣回眸。
雪山頂猶如燒紅的熔爐,岩漿迸濺,糾纏,肆虐,爆發,湮滅。
轟轟烈烈之後,這片餘燼堆積而成的土地,隻剩難以言喻的靜寂。
她被這一幕深深震撼,心跳震耳欲聾,久久不能平靜。
這時,來自真實世界的聲音指引她走出幻境。
“洶湧愛意恰似湍急岩漿,一鳴驚人,再鳴無聲。
你無情打斷他孤注一擲的宣誓,他便失去了卷土重來的勇氣。
因為在愛情裡,我們都是懦夫。”
“你捂住耳朵,怎麼可能聽見他的心跳?
你封住心房,怎麼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剛才說話的女人在隔壁桌,渾身上下透着古怪。
上半身穿LV高定襯衫,下半身穿破舊牛仔褲。手裡拿價值二十多萬的Montblancl緻敬古斯塔夫克裡姆特限量款鋼筆,手邊放的卻是泛黃帆布包。
女人伏在桌上寫字,筆尖沙沙作響。察覺她的目光,女人轉過頭微微一笑,“即興創作,打擾了。”
姚萱回之一笑,拎包離開。
世上哪來這麼多神棍……
錢江天氣古怪,一天之内輪換四季,隻需一場雨。
三天前飛離時秋高氣爽,如今回來,仿佛入冬了一樣。
幸好起飛前提早看天氣,多套了件針織衫,姚萱才不至于凍死在天上。
手裡隻有一把小小折疊傘,擋不住瓢潑大雨,她給梁晏發消息,請求支援。
消息剛發出,擡頭便見梁晏站在不遠處。
白色長袖衫搭配黑色直筒褲,外加黑色長款風衣,腳踩雪白闆鞋,乍一眼看去,年輕了十歲。
“穿成這樣,我都沒認出來。”姚萱把行李箱推給他。
梁晏接住,取下手臂上的風衣,遞給她,“昨天氣溫暴跌,今天下雨又降了幾度。”
“大雨天來接我還帶衣服,梁總……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她邊穿衣服邊說,“說不上來哪裡不對,但你莫名其妙對我獻殷勤,我就覺得自己見了鬼。”
頭發被風衣壓住,梁晏十分貼心地幫她整理,“慢慢适應,見多就習慣了。”
指腹溫度傳進後頸,形成一股電流,姚萱咬牙哆嗦一下。
他們并肩走出機場,梁晏撐開傘,讓她靠近點。
路面積水成潭,她低頭看看他的白闆鞋,再看看自己的羊羔皮鞋面,頓時語塞。
曆經九九八十一難,安全上車,梁晏将保溫杯遞給她。
姚萱如臨大敵,“下的斷腸草還是鶴頂紅?”
不怪她草木皆兵,這種暴雨天,最适合拍懸疑片了。
“嗯?出趟差回來,患被害妄想症了?”
“對味了,你這樣對我說話才正常。”她擰開蓋子嗅,海鹽味和栗子味,嘗一口,是焦糖拿鐵。
梁晏取來毛毯展開,蓋在她膝上。
姚萱鼓着腮幫子咕哝,“你今天有點像沈小豫。”
捋平毛毯,他悶悶坐回去,摸出一副眼鏡戴上,系好安全帶發動車子。
天知道,她有多努力在憋笑。
該怎麼描述梁晏戴上金絲眼鏡專心開車的樣子?
桃花眼低垂,眸中清波蕩漾,看儀表盤的眼神自帶深情,可他心如止水,深情便轉化成為别的東西。
悲憫,她腦海裡蹦出這個詞,随即聯想出另一個詞——菩薩低眉。
“笑什麼?”梁晏用餘光看她。
“誰看帥哥不想笑?”姚萱握緊安全帶側身,眨眨眼,“伊洵年底要出系列套裝,梁總考慮來當模特嗎?”
她随口一說,并不指望梁晏會答應。天亓梁總何許人也,财經專訪都請不到的大佬,絕不可能給她當模特。
“對了,我給你買了小禮物,不過你可能不喜歡。”
“佛珠?不太喜歡,但如果是……”
“不是!你聽誰說我要給你送佛珠?!”姚萱猛地從座上彈起來。
滿腦子顔色廢料熊熊燃燒,佛珠按摩的畫面太小兒科了,破文裡都是%#$。
姚萱扇扇風,呼口氣,摸出綠色手鍊丢給他,“兩三百的地攤貨,愛要不要。”
手鍊在他胸前打個渦,稀稀拉拉撇在風衣紐扣上,搖擺蕩悠。
車子停下等紅燈,梁晏拾起手鍊遞還,慢條斯理挽衣袖,要她幫忙戴。
純白袖子褪下,鎏金名表耀眼奪目,手臂如皎潔白玉,明淨透亮,金玉相襯,相得益彰。
他皮膚真的白,會令女人嫉妒的白。
阿彌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她拈着手鍊當佛珠,默誦清心咒。
他将手臂橫過來,她下意識反手一拍。
姚萱腆着臉,睜着眼說瞎話:“你手上有灰,我幫你拍掉。”
梁晏靜靜望着她,嘴角上揚,陪她笑。
“兩百萬的Vacheron Constantin配兩百多的手鍊,拉低你的檔次了。事先聲明,如果刮花了表,不準找我賠。”
“不會。”梁晏伸出食指,撥動綠珠子,“用心挑選的禮物,是無價之寶,有點脾氣正常。”
倒也沒有多用心……但白給的功勞不撿是傻子,她用力點頭,“那當然。我糾結好久,才選出你可能喜歡的類型。你應該喜歡吧?”
“喜歡。”回答利落幹脆,他還怕她不信似的,“特别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