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侍女本還在關切的神情轉為了驚訝,随後逐漸平淡,之後自己回過頭推着其他人走了。
其他侍女還在疑惑,沒有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便被推着離開了。
扶曦見她們終于是走了,搖頭輕歎一口氣,拍了拍手繼續爬樹。
待她爬上樹間找到一處合适的位置卧下,這時才注意到一直站在不遠處滿臉憂愁的尤氏。
她眼中含着淚,站在不近不遠的地方,直直望着她。
兩人此時就這麼樹上樹下地對視着,片刻後她欲開口說什麼,似乎是斟酌了許久的稱呼:“羲兒.......”
扶曦知道這是來自于一位母親思慮的呼喚,隻可惜她并不是她口中這人。
她轉回了頭,望着天際,淡漠回應:“我無事,天晚了,你回吧。”
扶曦沒再轉回頭去看,片刻後隻聽聞樹下哽咽着的輕輕一聲,囑咐她小心,言語中盡顯落寞。随後便是她離開的動靜。
晚風吹過,挽起她滿頭青絲,随風飄舞。她擡手将發拂在耳後,擡頭望着那輪明月,試着感應身體裡另一個靈魂,卻始終沒有任何回應,隻有一片悠遠澄澈的甯靜平和......
自此之後,每晚她都會來到這方園林,攀上這棵花樹,卧在樹幹間度過漫長的夜。隻是後來樹下多了木梯,樹幹上鋪了軟墊。
她明白這是常羲的家人正努力地在她怪異的行為下保護這具嬌弱的軀體。
就這樣又過了幾日,她算着時間應該差不多了,果不其然那天尤老便面見了她,告訴她,明日二皇子會來看自己。
見她并不疑惑,尤老才緩慢想起什麼,自嘲到:“是了,你應該早就在我們的回憶中見過他了吧。”
扶曦沒有否認。
因為上次手腕上的觸碰,她的腦海中又湧進了一些畫面,她再次見到了那張在尤氏回憶中也同樣存在的熟悉面孔。
沒想到重生一世還能再見到那張面孔,莫名勾起某些苦澀往事,又平填一絲惘然……
那夜她依舊睡卧于樹間,聽着微風吹拂樹葉聲,手指撚着一朵花瓣,陷入思緒漩渦。
思起那人給自己講過的人間故事,想起他擋在自己身前的厚實背影,最後是她生命流逝時,他望着她悲痛鮮紅的雙眼。
回憶濃重之際,沙沙聲響傳入耳,她立馬警惕起來,身體轉向聲音發出的方向。
靜聽片刻卻不見人影,隻道是野貓發出的聲響。
經過這一遭,不再過多思量,将所有的念頭都被抛之腦後,在樹蔭間閉上了雙眼。心内卻不忍感歎,果真是無緣,關于他的所有總是這般戛然而止,連這一遭的思緒也難逃……
第二日清晨,伴随着雞鳴,扶曦回到了鏡晖閣。
因要面見皇子,按禮制需着正裝。侍女們欲上前為扶曦梳妝,但是知道眼前這人早已不是當初溫婉的大小姐常羲了,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她們也摸不透她的性子,于是全部惶恐不敢上前。
扶曦瞥了一眼侍女們手上捧着的衣裝,明白了她們的意圖,但根本不放在心上,吩咐她們退下。
侍女們左右交換眼色,最終無法隻能退下。
扶曦就這樣身着素裙,垂下的一頭烏發隻用綁帶随意束起,閑散着坐在桌前吃茶點,等那人的到來。
沒多久一侍女來傳,說二皇子到了。
聽見傳話聲,扶曦這才擡起了頭,隻見一高挑挺拔着玉色錦袍的少年郎,兩三步踩着地上光影踏台階而來。
在他擡頭望來那刻,扶曦才在逆光中看清他的臉龐。
溫潤淺笑是春融雪,褐色眼瞳是總含情。
這張臉雖是與記憶中相同的風華絕代,卻因眼前人周身散發出的宛如春和景明般溫暖的氣息,讓她明白盡管兩人再相像,此人也永遠不會是記憶中受盡苦難折磨,眼中光彩逐漸磨滅衰敗的那人。
二皇子見到扶曦,毫不掩飾眼中的欣喜,連忙跪下行禮:“昀燚見過神女扶曦!”
見身後沒了動靜,昀燚轉頭看那人還在傻愣,趕忙拽了拽他的袖角。
那少年才緩過勁來,直直跪下道:“表哥見過表妹。”
昀燚聽聞這話,咳了兩聲壓低聲音朝旁邊那人說:“現在這是神女。”
那人才連忙改口:“不不不,說錯了,是表哥尤知言見過神女扶曦。”
昀燚歎了一口氣,懶得再糾正。
扶曦這時才看清二皇子昀燚身邊那人,身穿水色錦緞華服,相較昀燚身量單薄一些,雖是男子卻長得十分漂亮,膚白貌美,五官中能看出尤氏的影子,同樣一雙濃眉桃花眼。
扶曦沒有在意那些所謂的稱呼,重新将目光看向二皇子昀燚。
“不必跪我。”
兩人聞言便依次從地上起身,誰知剛站好,卻聽見其話鋒凜然一轉,道:
“公山珩,便是你将我從輪回中喚回的,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