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早他便換好喜服先去前廳招待來客,他倒是沒想到衛姨娘也主動來幫忙了,前兩日他告知她自己婚事之事,她還在一味氣自己事事兒戲,他們最終還是又以争吵結束了那天的對話。他本以為衛姨娘會置氣不出面,卻沒想到她今日倒主動前來幫忙,有她在一旁協助确實不至于手忙腳亂了,他便也默然當兩天前的那場争執不存在。
他周旋于那群許久不見的親戚之間找尋細枝末節的線索,本以為今日一切順利,卻沒想到吉時臨近忽有人悄聲來禀,說扶曦不見了。
他心下詫異,環視一圈廳堂,昀燚與尤知言等人都在其間被人圍着攀談,雲幼頤也在屋外院落裡獨自吃着點心。
不明白扶曦為何單獨行動,正當他要派人暗自去尋時,甲子又來報,說在悟園看見了她。
他仍舊想不通她此時出現在悟園的原因,但他知道以她的神力預言,她此番舉動定有她自己的理由。
腦中猜測四起,閃電間,一個可怕的念頭慢慢占據了他的内心,唯恐祖父有事,他不顧衆人阻攔拔腿匆忙朝悟園趕去。
到達悟園後第一眼便望見了守在卧房門前的扶曦,心頭重物還未落地,他又側眼看清了她身邊端着碗盤被她攔在屋外的侍女,眸光微震快步向前。
“發生了什麼?”
扶曦瞳孔亂顫,寒意順着四肢傳入心髒扼住了她的脖頸,她如墜枯井徹底說不出話來。
雲淩洲見她神色不對,心髒驟縮,冷汗便流了下來,側身繞過她推門邁進了她身後的卧房。
雲淩洲身後的人們見勢也欲跟着進去,結果便被喘着氣冷眼的扶曦不由分說擡手擋住了。
悟園門外,此時才陸續趕來的雲幼頤見衆人圍在悟園内,心下恐懼籠罩,二話不說推開人群也沖進了雲老的卧房。
跟在雲幼頤身邊的昀燚與尤知言隔着人群同樣看見了身着侍女服飾的扶曦,心下暗道不妙,也一齊撥開人潮沖了過來。
“怎麼了?”
昀燚神色慌亂,皺着眉望着沉默不語的扶曦,又不禁轉頭朝屋内望去,到底發生了什麼?她怎麼會在悟園?怎麼會穿着這身衣服?
然而不等扶曦開口,房内便傳來了趙管家振聾發聩的喊聲。
“老爺,薨了。”
聲音瞬間在人群中傳開,喧嘩聲一時間炸開了鍋,人們茫然恐懼地面面相觑,各種各樣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昀燚、尤知言聞言瞳孔瞬間放大,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垂着眼眸凝眉的扶曦,深吸一口氣也闖進了卧房。
卧房内雲意松平靜卧在床榻間緊閉雙眼,臉上沒有任何血色。
雲幼頤趴在床邊已哭喘得上氣不接下氣,雲淩洲黑着臉站在一側,攥緊的雙拳不住顫抖,竭力壓抑下在體内翻滾的盛怒與悲痛。
聽聞房門那邊的動靜,他擡臉間神色已然狠戾陰骘,赤紅的雙眸透露出濃烈的殺氣,出口的嗓音因為怒意嘶啞。
“怎麼回事?”
這句話顯然是在問扶曦,但她雖對這沒有改變的結局有所預料,卻也沒想明白雲老到底是如何被害。她明明沒有放任何人進過卧房,難道在她到達悟園前便已經有人動手了嗎?
此時身邊擠滿了人不好詳說,她也因愧疚無法再去聽雲幼頤崩潰的嚎啕,聲音哽塞隻道先将雲府封鎖之後再查。
雲淩洲也明白,但此時耳邊充斥着雲幼頤悲痛欲絕的哭聲以及屋外嘈雜起伏的議論聲,擾得他頭暈腦脹,滿腔苦痛怒火本就無從發洩,此時更是如鲠在喉難以呼吸。
但是這混亂的局面不能沒有人主持,他強壓下攻心怒氣,深喘氣間,淚不禁從他臉側滑落,他捏着拳憤然擦去淚痕,一甩手步入了園中,鎮定下聲音去吩咐各處侍從穩定局面,随後讓他們将各位賓客安排進客房。
本是來參加婚宴的賓客們見雲家突發劇變,皆人心惶惶想要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但雲淩洲态度強硬堅持留人,最後也無人敢怒,隻得按下不快不表。
平吉侯一家此時也匆匆從前廳趕來,雲北徽一臉不可置信還欲問雲淩洲到底是怎麼回事,結果剛開口便被他淩冽的眼神射得趔趄一步,見他面色愠怒便識相着沒去硬出這個頭觸他黴頭。
在她身後一同趕來的雲冀修冷着眼觀察着此時的局面,在雲北徽轉過身時感應到她莫測的視線與她側目對視,瞬間便颔首心領神會,随即沉聲咳了一聲,向前走了幾步從人群中脫穎而出,布上台階站在雲淩洲身側出聲緩解局面。
“大家稍安勿躁,今日本是賢侄的大喜之日,卻不想伯父突發惡疾辭世,事發突然再加大家遠道而來肯定惶恐勞累,還請見諒先在客房稍作休息,明日為伯父設好靈堂再請各位前去吊念。”
此話說得體面,相較雲淩洲不容反駁的态度讓人更好接受,于是衆人不再二話由侍從帶領着陸續退出了悟園。
将賓客散完,雲冀修領着妻兒上前寬慰雲淩洲。
“伯父赤膽忠心之士,一向是家中後輩敬仰尊敬的對象,現下因病逝去我們皆傷懷難過,但之後還有很多家務事等着賢侄處理,切莫太過傷悲傷了身體。”
雲淩洲現下誰也不信,漠然望着眼前這隻見過幾面的家族長輩,語氣冷厲。
“此刻便斷定祖父病逝,未免早了些。”
雲冀修本以為雲淩洲會感謝他出手相助,卻不想他語氣非但不善甚至話間帶刺,他不免瞪大了微阖的雙眼。
“你這話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