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北徽被她戲谑的表情一激,立時便喚身邊小厮去将衛姨娘請來。她不信他們證據确鑿還治不了這群目中無人的黃毛小兒。
可當她的侍從剛邁出兩步便被一直立于側的賀歸拔刀攔住了去路,随後雲淩洲面上閃過陰骘,隐忍中帶有狠戾的聲音再次響起,近乎振聾發聩。
“慢着,此事要議要辯也該細論,當下頭等大事還是為祖父蓋棺,誰要是誤了出殡時辰我雲清野背上罪名也要将他斬于刀下。”
他側耳聽扶曦與他們對峙這一遭,本還驚慌失措的心逐漸冷靜了下來,知道雲北徽等人此番不翻出浪來誓不罷休,選在蓋棺之時去鬧,便是為了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讓他們一時無法自證辯駁,徹底在外人面前失了身份與話語權,之後下一步不定便是想盡辦法從他手中奪權了。
他們此招陰險,料到他們一時無法應對,定然陷入自證陷阱而又拿不出任何實證,這般盡管他們之後将疑點徹底洗清,也早已在在衆人心中落下一個無用的印象,之後無論是奪權之争還是什麼他謀,一旦失了民心,他們都再難站穩腳跟,被一葉障目的人們定不願再站在他們這一邊。
雖說現下這些隻是他的簡單猜測,關于賊人真正的目的,他還不敢妄自下結論,或許更深更莫測,但此時明顯,他們需要時間去準備應對。更何況怎麼也不該誤了祖父出殡的時辰,他絕不允許此事發生。
面對雲淩洲不近情面的明晃晃威脅,雲北徽再能自持,此時額頭上也不禁滑落一滴冷汗。
她錯眼看了一眼橫在小厮頸間距離自己也并不遠的長刀,先前被激起的熱血幾乎瞬間冷卻了,哽咽一下幹澀的喉,對上身側雲冀修的視線,最終還是按照他的眼色,松口讓小厮先退下了。
這邊看似緩和了氣氛,但實則當刀劍亮出之際,園内倏然安靜了下來,人們臉上的恐慌之色愈加明顯。
人群外圈的墨衣雲衛見此全部握緊了腰間的刀柄,全部側目去等立于園門處的棄冕的指令,但卻見他目睹全程依舊一臉漠然,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眨地注視着雲淩洲的舉動,半晌後慢慢擡手示意墨衣雲衛解除戒備。
一直立于雲北徽身側的雲冀修雖然面上不顯,但實則也被這刀光閃得心頭一顫,在雲北徽命小厮退下之際,慌張回頭對上了人群最末的那雙黑眸,讀懂他眼中的信息,他随後脖子一梗,先是抹了滿頭的汗,随後斟酌片刻,再次開口道。
“你二人皆沒有為雲公蓋棺的資格,為不誤時辰,便由我等代領子孫之責為雲公蓋棺吧。”
此等荒唐言一出,衆人嘩然,氣得雲幼頤更是瞬間漲紅了臉,扒開攔在身前的幾人上前便要罵人,不料話還沒出便被雲淩洲攔住了,他更是氣得額頭青筋暴起,搶先雲幼頤一步,一聲強勁的低吼震得園中衆人頓時噤聲。
“得寸進尺!來人!”
眨眼間,雲冀修身邊便圍上了四五名侍衛,“噌”的一聲,拔刀将他圍在其間。
之前與墨衣雲衛的對峙雖折損了半數近衛,但這幾人之前便被雲淩洲派去了别處,也因此逃過了一劫。賀歸當時留有一口氣,經過接近半月的修養,此時已恢複如初。
悟園内的人們看見刀光,霎時驚恐暴起亂作一團,局勢一觸即發。
這頭還沒緩過勁來,結果外圈的墨衣雲衛也一具拔刀從外圈将人群一盡包圍,殺氣滔天硬生生穩住了喧嚣。
“且慢。”
然而就在此時,一道陰沉的聲音響起,墨衣雲衛聞聲舉刀逼退人群,随着人們恐懼着不斷後退,悟園正中央劈出了一條道路來。
隻見人群中走來一身形高大挺拔,全身着墨衣之人,他身後的玄色鬥篷被風吹得翻飛,氣氛肅殺,但他仍斂眉淡目氣定神閑,緩步上前在雲公的棺椁前站定了身形。
見他停止腳步,他身側一名墨衣雲衛立馬取出火折子将手中的香點燃,恭敬地遞給了他。
棄冕右手接過香火,閉眼間睫毛的黑影投在臉上,顯得本就冷若寒霜的一張臉更加陰沉。
他不顧衆人疑惑的目光,站在棺前虔誠三拜,之後睜開如淵的眸,擡手親自将香插入了香爐中。
“不孝孫親自來為祖父蓋棺。”
音落風起,不僅是雲家這幾位,園内幾乎所有人一時之間皆徹底沸騰了。
本是來送雲公最後一程的親友們,沒想到短短時間内便知曉了幾莊雲家秘辛,目睹了幾場鬧劇,眼看着不會再出什麼岔子,結果此時又來了這麼一個重磅消息。知曉雲家這麼多荒唐事,讓他們不禁害怕起來,之後還能否全身而退安然歸家……
接連不斷的沖擊如暴雨,細密不斷地擊打着雲淩洲與雲幼頤的神智,他們已全然分不清辯不明其中的真真假假。
雲淩洲氣急攻心,兩步上前攥緊了棄冕的前領。
“你說什麼?!”
他一字一頓,猩紅的眼滿含深仇大恨死死盯着對方此時仍舊毫無波瀾的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