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撐傘的男子在這時匆匆進店。
他收起雨傘,拂下肩上的雪,還跺了跺腳。
沈秋吟看過去,是陸昭明。
她驚訝道:“都這個點了,你不回家,來這兒做什麼?”
陸昭明解釋道:“本來應該回家的,可答應了一人,要替他傳話,自然得來。”
“傳話?”沈秋吟疑惑道,“替誰傳話?”
陸昭明翹起了嘴角,意味深長道:“你說呢?”
沈秋吟瞬間明白過來,答道:“姜泊清?”
陸昭明點點頭,“他去臨安了,讓我給你說,等他回來,再來聽你的答案。”
沈秋吟一愣。
她,她以為他已經不想知道她的答案了。
原來是去臨安了。
今日的失落在這一刻一掃而光,堵在心裡的那股氣忽然也順暢了。
沈秋吟的臉上終于帶上了一點笑意。
她又問道:“是去查吏部尚書的案子嗎?”
提起這個案子,陸昭明難得沉重,他點了點頭,沒說什麼,沈秋吟也識趣地沒追問下去。
大晚上的,這些掃興的事不能多提,陸昭明轉移了話題。
他說:“看在我幫忙傳話的份上,能給我來點飯麼?為了查案子,我都餓一天了,胃都疼了。”
“想吃什麼?”
陸昭明也不知道吃什麼,讓她随意做,他相信她的手藝。
沈秋吟想了想道:“既然一天沒吃飯了,那就清淡點吧,給你來個龍井蝦仁配小米粥?”
“好。”陸昭明應道。
沈秋吟去了廚房,大堂裡空無一人,陸昭明一個人待在那裡,覺着瘆得慌,遂也跟着她去廚房,幫忙燒火。
沈秋吟見了,笑道:“怎麼你們都愛來燒火?”
姜泊清是,李保德是,如今陸昭明也是。
他一邊拾柴,一邊說:“我來燒火,那是因為我隻會燒火,不是愛。姜泊清來燒火,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他的聲音拉得老長,眼中也帶着戲谑,沈秋吟的臉霎時紅了起來。
從前不覺得有什麼,至從有了客房那一晚,仿佛眼前的迷霧都被驅散了,令人醍醐灌頂,聽了這話,隻覺人被放在了火架子上烤。
“唉,臉紅了,看來我說對了!”陸昭明看着她笑起來,仿佛她臉紅是件多麼有趣的事。
沈秋吟假裝鎮定道:“熱的,才不是因為你的話呢!”
陸昭明不說話,隻笑,她嘴硬的樣子簡直和姜泊清一模一樣,難怪這兩人能看對眼。
沈秋吟被他笑得臉更紅了,還火辣辣燙,她故作嚴肅道:“認真燒柴,若難吃了,就是因為你火燒得不好。”
一聽這,陸昭明收斂了笑容。
識時務者為俊傑,做菜還得靠沈秋吟,可不能得罪了她,讓自己的胃遭殃。
陸昭明開始認認真真燒火。
如今已是深冬,早沒了蝦賣,但百膳樓有冰庫,夏日時沈秋吟買了不少活蝦凍進去,不然這道龍井蝦仁在冬日裡就絕迹了。
從冰庫裡才拿出的蝦還裹着冰,沈秋吟将他們放在盆子裡,拿起水瓢舀了熱水淋在上面解凍。
接着,她拿出龍井茶倒在瓢裡,加上熱水泡開。
綠茶一接觸到滾燙的水,立馬舒展開蜷縮的身子,沒一會兒就将純淨的水染上了其它的顔色。
此時盆裡的蝦已經除冰成功,沈秋吟拿了出來,剝掉它們的殼,再把蝦仁放進清水裡洗一遍,又撈起來将水瀝幹。
做完這些,她又取出一個幹淨的碗,往裡面加上少許水,而後取一雞蛋,隻要蛋清,再加上些許澱粉。
她将沒用完的蛋放在一旁,拿起筷子将它們攪拌均勻,倒在了裝蝦仁的盆子裡,盡量讓每一顆蝦仁都裹上一層衣服。
到這裡,鍋中的油溫正好上來,她直接端着盆,将蝦仁慢慢地倒進去,拿着鍋鏟迅速翻炒幾下,然後加入黃酒去腥。
等蝦仁要變色之時,沈秋吟拿來事先泡好的龍井茶倒進鍋裡,再加入少許的鹽,繼續翻炒。
一股淡淡的清香就這樣在空氣中散開。
陸昭明吸了吸鼻子,肚子咕噜咕噜叫起來。
沈秋吟笑道:“忍耐忍耐,一會兒就好!”
陸昭明摸了摸自己的頭,不好意思笑了笑。
一會兒後,蝦仁起鍋,這時,小米粥也剛好炖熟。
沈秋吟揭開冒着熱騰騰白氣的砂鍋蓋子,用勺子攪和攪和,金燦燦地小米已經糜爛,十分粘稠。
她放下蓋子,叫陸昭明可以将火停了。
他立馬照做,竈裡的火即可熄滅。
沈秋吟找來托盤,将蝦仁和粥都放在盤上,陸昭明端着,他們一同回大堂。
到了堂中,陸昭明尋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着,沈秋吟又去算賬,時不時看一眼長街。
陸昭明吃着蝦仁,喝着粥,也看着長街。
如今長街未歇,還有生氣,但與白日相比,還是冷清了不少。
陸昭明正盯着一個買花燈的小攤看得起勁兒,忽然聽到“啊”的一聲。
他忙上前問道:“怎麼了?”
沈秋吟拍胸腹,冷靜下來,“沒怎麼。剛剛看晃眼了,以為有老鼠,吓了一跳。”
陸昭明放下心裡,擡眸的一瞬,注意到她頭上的簪子。
烏木雕刻而成地梅花簪子,簪頭處的梅花栩栩如生,這是姜泊清的手筆。
陸昭明忍不住驚呼一聲:“咦,他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