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在未來蘇醒,卻仍留在過去的時光裡,這就是付喪神,這就是神無。
烈風揚起她雪白的長發與衣角,自上俯視,城市中的車流彙聚成銀河,又在一個個路口分散成更小的數股。
越靠近京都,越能感受到濃郁的妖氣。前方就是戰場,髭切心中滿是興奮的愉悅,身側膝丸戰意昂揚。獅子王混在嬉笑打鬧的小妖怪中,大典太光世在室内保養本體太刀,小狐丸不希望風吹亂自己悉心梳理的頭發,也留在船艙中休息。
三日月宗近站在神無身旁,為她擋去大半疾風。小姑娘仰頭看向寫着巨大“畏”字的船帆,小腦瓜裡顯然在思考着什麼。
“妖怪的‘畏’,是什麼?是畏懼嗎?”這是神無沒有接觸過的東西,但顯然這個世界的妖怪正是靠畏來使用自己的能力。她曾經體會最深切的,就是在川越遇到的畏之結界。
曆經千年的付喪神反問道:“姬君覺得,奴良組的妖怪們畏懼他們的大将嗎?”
回想起那些妖怪的笑容與提起奴良組時驕傲自豪的表情,神無遲疑地搖頭:“他們,并不害怕,他們……很尊敬滑瓢。”
“正是如此。”三日月宗近颔首,“因此畏之一字,不僅代表恐懼、害怕,又可作敬重、佩服之意。”
“所以,奴良組的‘畏’,是敬畏。”
“姬君聰慧。”三日月宗近揉了揉神無的頭發,仿佛老師在誇獎答對題目的學生,“但無論是畏懼還是敬畏,都是來自他人的感受,所以妖怪們也希望有更多人知道他們的故事。這與刀劍因逸話留名不是很相似嗎?”
三日月宗近的話使神無有種醍醐灌頂、撥雲見日的感受。她因畏的強大力量迷茫,如今卻明白力量雖不是隻有一種獲取途徑,但終究殊途同歸,她隻需要選擇最适合自己的那種。
寶船行駛在高空,人類不知頭頂有妖怪的船隻無聲飛過。進入深夜,屬于人類的城市陷入睡眠,但屬于妖怪的狂歡才剛剛開始。
黎明前的黑暗最為深邃。
在接近鞍馬山上空時,忽然妖風乍起,自下方飛來數不清的妖怪,來者不善。
“喂喂,這麼快就察覺到我們來了嗎?”奴良陸生扛着彌彌切丸走了出來,羽織披在肩上随風輕搖,“被包圍了麼……真不妙啊。”他揚起一個興緻勃勃的桀骜笑容。
獅子王安撫着肩上的鵺:“哈哈,畢竟這艘船一點都不低調嘛。”
為首的妖怪立于空中環抱雙臂:“在月落的黎明時分不知死活地誤闖進來了嗎……”
他高聲警告:“那邊的船給我聽好了,我就是京都妖怪白藏主!這裡是鞍馬山上空往東約四裡的地方,我們受羽衣狐大人所托,擔任京都上空的守衛。來者何人,速速報上名來!”
旁邊的京都妖怪:“喂!白藏主你難道不識字嗎?這麼大一個‘畏’字代紋,他們是奴良組啊!一起上,滅了他們!”
被嘲諷為文盲的白藏主惱羞成怒:“都給我閉嘴!在雙方首領互報名号後再開戰,這是戰鬥的基本禮節!不遵守的家夥給我馬上消失,不然别怪我不客氣!”
京都妖怪忍氣吞聲:“是,白藏主大人。”
不忍能怎麼辦?他們打不過啊。
奴良組:不是吧,現在竟然還有這麼講武德的妖怪嗎?還是羽衣狐那邊的!好震驚……
刀劍付喪神們雖然對敵人擁有靈活的底線,但對于這種稀有的死闆不知變通的寶藏妖怪還是很有好感的,但是……敵人就是敵人。
黎明即将到來,若是在空中大規模開戰,勢必要影響城市,被人類發現就糟糕了。能通過打敗首領結束這場戰鬥最好不過,即使不能,也應該速戰速決。
見奴良陸生的随侍們還在操心他們的少主不可出戰,神無果斷下令:“大典太,擊敗他。”
“唉,我也想活動活動筋骨啊。”髭切頗為遺憾地說。
大典太光世沒想到被指名迎敵的會是自己,這代表,即使身為深藏之刀,主人也是期待他作為武器發揮作用的吧?
所以——
“要是輸了,可就沒有把我放出倉庫的意義了。”鋒利度極高的太刀在夜色中展露寒芒,為了有膽量使用他的主人,“看着吧,我會為你帶來勝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