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大将每一次離開本丸,都會帶傷歸來,第一次是中毒、第二次是突然生出心髒卻又傷了手、這一次更是差點被害了性命。
藥研藤四郎戴着醫用手套,正在用針線為神無縫合傷口。他給神無打了麻醉,女孩正安穩昏睡着,感受不到疼痛。
鸩的搶救很及時,利用藥物快速止血,但戰場那種環境,實在不适合進行手術。
各種精密儀器監控着神無身體的各項數據,發出細微的滴滴聲響。藥研藤四郎結束最後的收尾工作,輕輕跺腳,活動了下因數小時持續站立而酸麻僵直的雙腿。
再次确認儀器顯示的數據沒有異常,他這才神情略松,眼中不帶半分绮念,唯有醫生對病人的嚴謹和刀劍對主君的擔憂,上藥、包紮,再為半裸的女孩穿好衣服。
已經了解到之前一期一振為什麼找他要祛疤藥膏了,髭切的咬傷和山姥切國廣的刀傷都沒有在這具軀體上留下疤痕。出于對自身專業的自信,藥研藤四郎有把握讓這貫通的刀傷也消失無蹤,但神無背上形同蜘蛛的烙印明顯不同。
她的恢複力其實是很強的。
藥研藤四郎難以控制自己停下猜測烙印由來的行為,難道真的有人用滾燙的烙鐵……
還是、詛咒……?
或許對神無來說,作為奈落分身的出身,正是這份“詛咒”的源頭,也是她可能永遠也無法擺脫的噩夢。
此時她就正在做一個夢,夢裡是能将人燒成焦骨的火焰,鬼蜘蛛就差點死在這樣的由爆炸引起的火焰裡。
死亡的感覺神無感受過,那不痛,瞎了眼斷了手都不痛。但鬼蜘蛛在火焰中的哀嚎幾乎能讓所有人了解到他的痛苦,隻是這樣的痛苦不會燒毀他的貪婪,人類的貪欲就像燒傷留下的疤痕一樣永遠留存在他身上,即使将身體獻給妖怪也無法磨滅,所以奈落也擺脫不掉那顆鬼蜘蛛的心。
這樣一想,神無背後的蜘蛛烙印反而不算什麼很大的煩惱了,她也從來沒在意過。
但藥研藤四郎不這麼認為,他不可能在看見烙印之後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心裡的關卡就過不去,也隻是裝作平靜罷了。
就在發呆走神的時候,他猝不及防與神無視線相觸。
眼神交集,見女孩想坐起來,藥研藤四郎輕輕壓住她的肩膀:“大将怎麼醒了?你剛做完手術,先别起身。”
麻藥效果不應該這麼快過去,神無短時間恢複意識與行動力,這太出乎意料。這樣想着,他心中一陣後怕,要是在手術中神無蘇醒,更甚者恢複痛覺,那就是嚴重的醫療事故了。他害怕給神無留下心理陰影,更害怕增加她的傷痛。
藥研藤四郎重新對神無的恢複力做出評估,之後還要進行更詳盡的測試。他推了推眼鏡,又将被子往上提,蓋住她的肩膀:“大将再休息一會兒吧,我去通知大家。”
神無看着他走出手入室,這才轉眸打量這個房間。
手入室增加了不少儀器,在中毒之後就被藥研藤四郎有先見之明地一半改成手術室,一半改成病房,隻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能派上用場。
神無尚不知道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差異,也就無從判斷現在是什麼日子。隻是陽光穿過窗戶的潔淨的玻璃,看牆上的挂鐘顯示,此時接近上午九點。
——藥研藤四郎是在夜裡被叫醒為她做手術的,而粟田口其餘人也因為擔心,一夜未眠。待到早晨,越來越多的刀劍得知神無消息,都陸續等在門口。
“主/主人/主公大人/大将!”
短刀們一擁而入,一期一振跟在後面提醒他們不要吵鬧:“主殿剛醒,别那麼大聲啊。”
藥研藤四郎搖搖頭,見神無還是坐了起來,無奈歎氣,走上前為她将身後的枕頭立起。
女孩從一個個不同顔色的腦袋中尋找那一抹燦爛的金色:“獅子王……”
“獅子王?”藥研藤四郎回答,“他昨晚就沒有回來。”
于是神無又去尋找三日月宗近。
短刀們将本就不大的病房空間占滿,回來的太刀們此時守候在門邊,三日月宗近溫和的目光穿越清早的晨光,徐徐安撫她的急切:“獅子王追去地獄了,相信他很快就能回來的,姬君莫要擔心。”
“喂喂,都擠在這裡做什麼?主現在需要休息!”門口傳來清澈的聲線,歌仙兼定端着盛放食物的木盤,繞過刀劍們艱難擠進來,“這是今天的早飯,都是有營養又好消化的食物。”
想了想,他将木盤放在床頭櫃上,幹脆坐到床邊,端起碗并拿起勺子:“還是我來喂您吧,擡手容易扯到傷口。來,先喝湯潤潤嗓子。”
咔嚓,扒在門框上對神無受傷一事悲痛欲絕恨不能以身替之的壓切長谷部碎了。他怎麼也沒想到歌仙兼定竟然趁着送飯的機會給主喂食!
在他破碎的目光中,神無張口喝掉歌仙兼定送來的一勺魚湯。
鶴丸國永同情地拍了拍壓切長谷部的肩膀。
病房外不算大的院子裡烏泱泱一堆人,或坐或立,院子待不下還有樹梢和房頂,幾乎整個本丸的刀劍都來了,透過打開的門扉和窗戶對神無行注目禮。
估計也隻有神無,能在這種陣仗中神色如常地進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