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回答:“張嘯翔。”
還像擔心李迩沒聽清楚一樣,在紙上寫下了“張嘯翔”三個字。
她覺得,李迩能治他。
“背上灰拍拍。”
話題轉變太快,江頌一時沒反應過來。
“什麼?”
然後突然想起早讀前發生了什麼。
她被張嘯翔拽了一下,然後,摔地上了。
她的臉瞬間發燙,頭皮發麻,窘迫到臉紅。
李迩像聯想到什麼,側頭問她:“他幹的?”
還沒等江頌回答,又問:“為了那張紙?”
江頌僵硬地點點頭,手不斷在背後拍打,想撣去背上的灰。
拍了很久,直到下課鈴響起,她覺得應該拍幹淨了。
老師走了,李迩起身,跨出座位的那一刻,拍了兩下江頌後肩,“還有點。”
江頌全身繃緊,下意識伸手去摸,指尖碰上李迩收回到一半的手心。
“沒了。”
她脊背繃直,手捏成拳收回,指尖的觸感還在,眼神放空地望着前方,卻無意對上齊書越回望的眼睛。
隻兩秒,她就低下頭去。
第二節是老徐的課,下課時他喊住張嘯翔,讓他去辦公室一趟,不過五六分鐘就回來了,帶着話回來的。
張嘯翔倚在後門邊,帶着幸災樂禍的笑容,“李迩,老徐喊你。”
李迩去了。
張嘯翔望着他的背影,吐一口唾沫,“老子以為有多叼呢,拽毛啊。”
江頌沒有閑心替李迩擔憂,因為下一秒張嘯翔就轉過頭來對着她:“你等着。”
江頌全身的血液涼個徹底。
張嘯翔這樣說,就一定會報複她的。
上一個被他報複的人,已經轉學了。
住了兩個月的院後轉走的。
張嘯翔之所以還能站在這間教室,是因為他爸給學校送了不少錢。
江頌清楚,他爸還能再給學校送十次那麼多的錢,但她沒有轉學的退路。
她看着李迩的書包,心裡默默祈禱。
虔誠的唯物主義者,第一次渴求神的存在。
但李迩沒再回來。
一直到晚上放學,他都沒再出現過。
他的書包還擺在桌面上,江頌剩下的一整天都在對着書包走神。
最後一節課臨近下課時,她猶豫不決,最後還是決定拿起桌上那隻黑色書包。
放學時她溜得很快,趁着人潮擁擠鑽進人群裡,占着身材嬌小的優勢,沒被張嘯翔找到。
她在心裡咬着一句話:不能落單。
千萬不能落單。
可無力感從腳底升起,蹬着自行車的腿也開始發軟。
她怎麼可能不落單。
她是被全世界孤立的人。
自行車行駛在沿海公路上,天邊色彩明豔,落日懸在海上,像粒飽滿圓潤的橙子,而橙子汁水被壓榨,淌進海裡,将蔚藍海水染個徹底,水面上泛着橙黃的光,海風徐徐,波光閃爍。
騎到家樓下已經天黑,路燈把她影子拉得長,江頌剛鎖完車就在樓道裡碰見家隔壁的楊姨。
她禮貌地問好:“楊姨好。”
楊姨看見她,情緒十分激動,“江頌!快快快!去找你媽!”
江頌被往馬路上推,心裡有不好的預感,“怎…怎麼了?”
“哎呦!你弟弟離家出走,快去幫你媽一塊兒找他去!”
江頌剛被推到路燈下,張文萍就出現在路拐角處了。
張文萍喊她:“江頌!回來的正好,跟我一塊兒去找你弟!”
“發生什麼事了?”
“他找你爸要錢,你爸不給,還打了他一巴掌,他一氣之下跑走了,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找遍了都找不到!”
“他同學家找了嗎?”
張文萍喘着氣:“給他同桌媽媽打電話了,還沒接。”
話音剛落,手機響了。
張文萍急急忙忙接通,“宇軒媽媽?哎對對,是我!”
“……”
“跟你家宇軒一起的?”
“……”
“南盛廣場是吧?好好,我馬上就來!”
江頌微微皺眉。
南盛廣場在市中心那塊兒,是榕城最大的商業圈,離她學校不遠。
江天豪不是沒錢嗎,怎麼還去那兒?
張文萍騎上電瓶車,江頌喊住她:“媽!我跟你一起去!”
她把書包挂到自行車上,坐上了張文萍的後座。
電瓶車要比自行車快不少,二十五分鐘就到了。
江天豪同桌的家長比她們到的早,對方媽媽也是一臉着急相。
南盛廣場挺大,娛樂場所密集,人流也多,找人實屬不易。
“天豪媽媽,這樣,我們分頭找,我找南面,你們找東面和西面,電話聯系啊。”
張文萍連聲答應,轉頭對江頌說:“那你去東面,我去西面,找到了打電話給我噢!”
她邊說邊急着走,沒給江頌回應的時間。
江頌欲言又止。
她根本…沒手機啊…
但張文萍已經跑遠了。
東面是條美食街,今天周一,但正處飯點,人也不少。
江頌覺得江天豪不太可能在這邊,因為沒一家店是他吃得起的,但來都來了,還是找找吧,萬一在呢。
她跟着人流走,路過每一家店都探頭看幾眼,偶爾瞥見牆上的标價會不自覺地咂舌。
市中心的大排檔價格都貴到離譜。
夜裡有些涼,她還穿着校服,風吹過來有點冷,脖子涼飕飕的。
她抱起胳膊,眼睛随意一瞥,然後,看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