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奴家沒有猜錯。”胡十一娘不但沒有驚慌,且笑眯眯的說道。
通過剛剛遇到的兄妹,張景初也斷定,這家酒肆并不簡單,“十一娘子,看來并不似表面。”
“郎君都說了,長安卧虎藏龍,在這樣的地方讨營生,哪能不多長個心眼呢。”胡十一娘解釋道,随後又福身向張景初賠禮,“郎君勿怪奴家多言,這便與您賠個不是。”
“我既然會來這裡,就沒有那麼多擔心。”張景初坐了下來,拂了拂身上的灰塵,緩緩說道,“倒是娘子,既然已經猜到,就不怕給自己惹來麻煩嗎。”
“長安的麻煩事太多,哪能避開所有,郎君有功名在身,說不定,奴家今後還能夠仰仗一二。”胡十一娘回道。
“十一娘!”
“奴家還有客人要陪,就不叨擾郎君歇息了,郎君隻管安心住下便是。”胡十一娘聽到樓下的呼喚便要離去。
“好。”張景初點了點頭。
“哦對了,”走到門口時,胡十一娘忽然回首,“今晚大明宮的丹鳳門前,有皇家舉行的燈會,聖人要與長安百姓一同觀燈。”
說罷,她便踏出了房間,并合上了推拉的朱漆木門。
“丹鳳門前的燈會啊…”張景初起身,走到窗前,從窗外可以看到坊牆以外的東市。
“公主,燈會馬上就要開始了,一會兒聖人與娘子找不到您…”
“燈會年年都能看,出宮一趟可是難得呢,宮外的集市可比宮中熱鬧多了。”
“七娘,你看這個,”昭陽公主拿起小攤上的一張武士面具,“好看嗎?”
“好看。”
“真的嗎?”昭陽公主将其戴在臉上又問。
“好醜。”
長安的燈會對她來說并不陌生,胡十一娘的話,也勾起了她從前的回憶。
片刻後張景初離開了房間,走到樓下時,剛好瞧見胡十一娘正在與幾個客人說笑。
胡十一娘見她下了樓,于是起身離開了用珠簾隔開的小間,向她走來,“郎君可是要去觀燈會?”
“出去走走,”張景初回道,“難得佳節。”
“若是要去丹鳳門,出了坊向東,從東市一路北上,直至盡頭便是了。”胡十一娘熱情的為她指了路。
長安一百零八坊與衆多的十字街,她幾乎熟記,又豈能不知道宮城的方向,“多謝。”
“郎君生得俊美,上元之夜,魚龍混雜,可要當心呢。”胡十一娘又調侃道。
“天子腳下,難不成還有吃人之事嗎。”張景初也笑着回應。
“也許呢,長安多權貴,吃人之事也不是沒有,”說罷,胡十一娘湊近了些,“郎君有着一副好皮囊,說不定,就被哪家的王公貴女綁回家去了。”
“那就,多謝娘子的好心提醒。”
從酒肆出來,許是因為燈會即将開始,長安與萬年兩縣的百姓陸陸續續走出坊間,就連東市,也比之前少了幾成熱鬧。
張景初跟随着人流一路向北,最終走到了大明宮前。
隻見威嚴的丹鳳門前立着一座巨大的燈山,禁軍将燈會場地隔絕開來,百姓們隻能在場地外圍觀。
而場地内則是王公貴族及朝中大臣設立的帷幕,可以攜帶家眷近距離觀看到燈會。
張景初站在人群中間,場地内有一些規模不大的表演,但她的視線卻一直在丹鳳門之上的城樓。
随着厚重的鼓聲響起,宮城腳下的禁軍突然增多,随着一道響徹雲霄的鞭聲,所有的人目光都看向了城樓。
“聖人至!”
天子駕臨丹鳳樓,與萬民共慶上元,這是極為難得的場面,所以宮城腳下聚滿了來自各地的百姓。
禦座設立在城樓正中央,兩側分别是宗室與外戚,以及近臣的落座。
皇帝的出現,也預示着後宮中的妃嫔、皇子、公主,會陪着一同抵達城樓。
由于皇後早崩,中宮一直空懸,所以皇帝身側陪同的一直是貴妃蕭氏。
“開燈燃市!”随着一聲高喊,燈山被瞬間全部點亮,整座宮城,亮如白晝,萬民歡呼。
城下百姓議論得最多的,除了君王外便是他身側的妃嫔,還有受寵的皇子與公主。
“貴妃娘子不愧是将門出身,氣質與儀态可堪中宮。”
“聖人沒有冊立皇後,誰敢說蕭貴妃不是六宮之主呢,就連儲君,都是由貴妃娘子撫養長大的。”
提到皇帝的寵妃蕭氏,便自然又想到了她的女兒,昭陽公主。
與其他皇子公主一樣,昭陽公主也出席了這場燈會,并吸引了不少目光,以及議論。
“昭陽公主已及笄開府多年,卻不曾招選驸馬,聽說聖人幾次指婚,都是以死相逼。”
“難不成公主心中,早已有所屬之人?”
“誰知道呢,不過,以聖人的寵愛,若能尚昭陽公主為妻,對于日後的仕途,大有益處吧。”
張景初站在議論的人群中央,目光一直注視着城樓,尤其是自昭陽公主出現開始,她的視線,便未曾離開寸步。
但城樓下的人實在太多,即便她也在張望城下,也在尋找,張景初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