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相見,害怕被認出,更害怕,被忘記,這些矛盾充斥在她的内心。
而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躲閃開她的目光,默念着自己此刻的身份與名字——張景初。
早在十年前那一日,她就已經下定決心,要與過往的一切人和事,全部斬斷。
面對張景初的躲閃,昭陽公主的心裡很是不悅,即便容貌再怎麼變換,但她的身份不曾有變。
所以此刻,張景初必然是認出了自己,否則她的目光不會停留在這城樓之上,更不會與自己對視。
“張景初。”
“你的心裡。”
“究竟有沒有我。”
“還是說,已經有了其她人呢。”
“姐姐,你在說什麼呀?”華陽公主聽着姐姐模糊不清的碎碎念,“楊三那小子已經拔得了頭籌。”
“沒什麼。”在華陽公主的提醒下,昭陽公主這才将視線挪回比試的場地。
在一衆武人的角逐下,最終由甯遠侯楊忠第三子楊修率先取下花燈,拔得頭籌。
衆人紛紛拍手叫好,皇帝龍顔大悅,“甯遠侯教子有方,後繼有人呐。”
“來人,賞花。”
内侍省的宦官從城樓内走出,将皇帝所賜的花,簪于楊修頭上,以示恩寵。
“朕說了,率先摘取花燈的魁首,可向朕求得一個賞賜。”皇帝在高興中又說道,“說吧,你想要什麼?”
而楊修之所以取燈,便是為了這個賞賜,他擡起頭,望着城樓上的皇帝,而後屈膝跪地,叩首道:“臣想向陛下,求娶昭陽公主。”
楊修的話音剛落,便引來了群臣的議論聲,而城樓上則變得一片寂靜。
“你想尚昭陽公主?”此時皇帝的臉上,已經沒了剛剛的喜色。
“是。”楊修肯定道。
“甯遠侯楊家與衛國公蕭家乃是世交,都是開國名将之後,甯遠侯又是萬壽大長公主之子,宣宗皇帝的外孫,若說般配,整個大唐也再沒有比這個更般配的了。”
“看來楊家三郎多年未娶,為的是昭陽啊。”妃嫔與年長的公主們也争相議論,“論年紀相貌,以及家世才學,倒是配得上昭陽,可就是不知道昭陽的意思。”
“四姐姐。”華陽公主詫異的看向昭陽公主,“那楊三郎今夜,竟然是沖姐姐來的,借着阿爺的賞賜當衆求娶。”
就連華陽公主都看出來了楊修的用意,昭陽公主又豈能不知。
對于這門親事,圍觀的人,看法不一,隻有少部分人看出來了背後的隐藏,“衛國公府與甯遠侯府本就是故交,若再結姻親,魏王就不可能鬥得過太子了。”
“聖人,應該不會同意這門婚事。”一個同樣穿着襕袍,身材修長的年輕書生低喃着說道。
“兄台何出此言?”張景初開口問道。
年輕書生這才注意到她,“太子殿下背後所站的,是蕭貴妃的本家衛國公府,而甯遠侯同為将門,一直是保持中立,隻效忠于聖人。”
“楊家三郎的這個選擇,應該是沒有經過考量,也未經家族同意的私自行事。”書生又道。
“逆子!”城樓上的甯遠侯楊忠忽然暴怒,大聲斥責道,随後又向皇帝跪伏請罪,“懇請陛下恕罪,犬子無知,口出狂言,亵渎了公主。”
“我沒有口出狂言,”楊修大聲的反駁着父親,并再次向皇帝求娶,“陛下,臣對公主,一片傾心。”
“住口!”楊忠強忍着怒火,“公主是陛下之女,天潢貴胄,身份尊貴,豈容你肖想,還不快把這個逆子拉下去。”
“好了。”皇帝揮了揮手,“年輕人嘛,一片赤誠之心,不過婚姻之事,事關終身,不可兒戲。”
“昭陽。”皇帝側頭,扮演着一個慈祥的父親,問道一旁的昭陽公主,“你意下如何。”
“公主,臣不在乎家世,可以不要仕途,楊修之心,天地可鑒。”楊修向昭陽公主所在的方向再次叩首,“楊修願意,獻出一切。”
“看來這個侯府郎君什麼都知道呢。”年輕書生又道,“不過也是,這樣的家世背景,怎麼可能是個無知小兒。”
“不用這個法子,無論是聖人還是甯遠侯府,都不可能讓她們二人結成連理吧,今日這般,也算得上是一片真心。”張景初說道。
“楊家郎君有心,就是不知這昭陽公主,是否同樣。”年輕書生又道,“世人都在猜測,昭陽公主這些年來不願出閣的原因,男女婚嫁,這種事有阻,無非就是一些舊人舊事,内因外因罷了,如今看來,不知是這個楊三郎,還是另有其人。”
“我們倒是趕得巧,碰上這答案了。”年輕書生半眯着眼睛,“閣下似乎對昭陽公主很是感興趣,不妨猜猜?”
聽着書生的推測,張景初望向城樓,卻沒有說出自己心中的答案,“我初到長安,對京中這些人和事全然不知。”
城樓上,皇帝沒有直接駁回楊修的請求,一是因為自己給出的賞賜,二也是不想駁了甯遠侯府的顔面,将君臣氣氛弄得緊張。
昭陽公主聽着楊修的話,站在丹鳳樓上,居高臨下的望着,眼神冰冷,“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