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過去的習慣,詹人羽順從地勾住了時晝的脖子,眉眼輕合,長睫顫動,恍若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靜待主人的臨幸與采撷。
這是個很适合接吻的姿勢,首席折磨人的手段花樣百出,卻格外中意枕邊人的熱情與主動。作為大家族中寄人籬下的養子,詹人羽在某些事情上偏向保守,并不樂于獻媚讨好自己的契約主,換取對方的憐惜和疼愛。
首席反複折騰了差不多一年,先時強硬,後來懷柔,打一鞭子給一顆糖的,才勉強教會他的籠中鳥索吻與擁抱。
如此密閉的空間裡,溫度仿佛随着緊貼的身體節節攀升。時晝低下頭,意圖捕捉那兩片無聲的誘惑,唇舌即将碰觸的微妙瞬間,冰冷的觸感猛的自後腰處傳來——
鋒利的刀刃悄無聲息地戳破了昂貴的西裝外套,緻命的尖端貼上肌膚,帶來陣陣刻骨銘心的殺意。
時晝毫不懷疑詹人羽殺掉自己的決心和勇氣。
傲氣的青年沒有出聲,桃花眼斜睨,下巴頗具蔑視意味地擡了兩下,示意舉止不軌的總顧問離遠點。再不放手,他不介意割了他的腰子,省得某人的腦殼子裡盡是些黃色廢料。
被反抗,被威脅,黑色的戾氣宛若飓風,在時晝的眼底漸漸聚起駭人的風暴。如果還在無限世界裡,遭到挑釁的最強玩家怕是已經揮鞭,狠狠教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情人。
但是現在,面對詹人羽冷硬的拒絕,一股久違的,濃郁的悲傷湧上他的心口。
男人仿佛很久沒有感受過如此鮮明的情緒波動,一時間有些茫然和無措,緊握住詹人羽腰肢的雙手也不自覺用上了更大的力道,作為報複,詹人羽也毫不留情地下了狠手,刀尖猛然往前挺進了一寸,尖銳的鋒刃輕易破開皮膚的屏障,一抹刺目的紅霎那間洇暈開來。
血腥味觸動了青年敏感的神經,整個空間彌漫開叫人心驚肉跳的肅殺氣氛。
在詹人羽看不見的角度,首席的變化如同海面上轉瞬即逝的泡沫,悄無聲息地開始,然後悄無聲息地結束。等到兩人再次四目相對,時晝已然重新披上之前那副毫無人性的冷漠面具。
“他走了,出去吧。”
低沉的聲音不經由道具,清晰地傳入耳膜,依舊聽不出任何喜怒。深知某人反複無常的詹人羽并沒有放下戒備,緊握在手心裡的利刃橫擋在胸前,堅決打消對方湊上來的企圖。
合作歸合作,底線是絕不可能相讓的。
門外已經聽不到羅伯特的動靜,在兩人對峙的數分鐘内,這位傀儡指揮長已經和來自怪談文明的上線談好了價格,罵罵咧咧離開了這裡。雖然還不清楚叛徒盜取金行鎮寶的計劃究竟如何進行,但是比起與不懷好意的“前男友”在這種地方叙舊,還不如追上去探聽更多的情報。
好在恢複理智的時晝還算拎得清,兩條大長腿往後一邁,主動給詹人羽讓開了路。
一前一後返回宴會廳的兩個人仿佛剛剛的龌龊完全沒有發生過,默契扮演着一對正在賭氣鬧分手卻仍藕斷絲連的情侶。之前華夏幾位重量級大佬跟在時晝身後,謹慎的态度已經引來金行基地的強烈關注。名義上隸屬五大基地的總顧問終日隐身在華夏領土内,燈塔三番兩次的試探都被打了回去,對于時晝,可謂隻聞其名不見其人。
好在他和詹人羽碰面後立即擦出“愛的火花”,一出狗血戲碼成功降低了燈塔諸區的懷疑,隻當哪位權勢滔天的公子哥和小情人不顧場合鬧起了别扭,盡管如此,暗中的監視一個都不會少。
甫一回到會場,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就如同糾纏的藤蔓,無聲無息攀爬了上來,那一絲若有似無的窺視感始終在兩人身邊揮之不去。
彼時開幕晚宴安排的最後一場表演即将開始,燈光再次轉暗,一位身着修女黑袍,手持聖經,面容格外虔誠的年輕女性領着十幾名打扮成天使模樣的小孩子走上了舞台中央。本該活潑愛鬧的年紀,這群孩子卻顯得格外死氣沉沉,潔白無瑕的聖袍以及背在身後熠熠生輝的天使翅膀映襯着他們麻木、慘淡的面孔,站在幽暗的舞台上乍看就像一具具失去靈魂的幼小僵屍。
詹人羽一眼認出,這群眼神空洞的怪異小孩正是他之前湊巧遇到的。
“各位,分别的時刻即将來臨,最後請欣賞聖靈唱詩班為我們帶來的贊美詩。”
人類的叛徒羅伯特不知何時再次出現在主持台上,他紳士有禮播報着晚宴上最重量級的壓軸節目,略顯古怪的語氣裡卻摻雜了一絲難以察覺的興奮和期待。
一股不祥的預感籠罩住詹人羽和時晝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