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願以為她第一次見到宋宴山是在‘醉生夢死’的後巷,那是個夏日的夜晚,獨屬于雨絲的清涼已經被熱氣蒸發,留在空氣中的隻有躁動黏稠的悶熱。
她推開後門,傾瀉而出的電子音也遮擋不住後巷裡的調笑,姜願向來不喜歡多管閑事,她摸出煙盒抖出根煙,咬在唇間點煙,貓薄荷的清涼清香沖上頭,緩解了連日緊繃的神經。
姜願就是在一片煙霧缭繞中,對上了一雙清冷寒徹的雙眸,少年微阖眼眸,鴉羽般的睫毛曬下昏黃燈光照落後的一圈陰影,因為燈光在眉骨處拉下的陰影讓他的眉眼深刻起來,他明明被醉酒的女人們包圍起來調笑,可依然與這藏污納垢的後巷格格不入。
像是誤入了盤絲洞的唐僧,姜願在心裡想。
“我不想重複第三次,請你們離開。”少年的嗓子清冽如泉,冷冰冰的是耐心耗盡後,再也無法維持住的善意,隻可惜在這裡沒有人會當回事。
有個女人傾身而上:“我好怕哦,有點期待小弟弟打算用什麼手段懲罰姐姐呢。”
少年一把擒住了她趁機作亂的手,女人咯咯地笑,沒有注意到他的瞳孔漸漸浮現了妖異的绯紅。
姜願不能在袖手旁觀了,她咬着煙道:“喂各位,調戲錯人了吧。”
她驟然出聲,女人們驚得收了聲,少年眼中的绯紅迅速退去,也成了幽深的黑色,他也一道看了過來。
姜願知道她此時很不像樣,臉上挂着漫不經心的神色,娴熟地抽煙,周身都是遊戲人間的氣質,可偏偏還嫩地可以掐出水來,任誰都會認為她是個誤入歧途的女高中生,可是她并不在乎。
“調戲人,也得看調戲的是誰的人吧?”
那些女人都有些讪讪,都散了,整條後巷很快隻剩下兩道在地上貼合的人影。
姜願知道少年在無聲地注視她,目光究竟是善還是惡,她沒有心思去分辨,反正他一看就是那種趁着升學考試結束背着父母偷偷跑來酒吧城放縱的好好學生,他們的人生不該有交際的可能。
“不過有件事得提醒你,”她彈了彈煙,“在我的地界,我不想看到任何人出事。”
她說罷轉身要進去,身後的少年兀自出聲:“勞駕,能幫個忙嗎?”
姜願挑眉。
少年拜托姜願幫忙找到他的同伴,與他一道來地下城酒吧,卻轉眼被花花世界迷住了眼,再無蹤迹的人。
姜願聽完反問道:“我憑什麼幫你找?”
少年回答得很自然:“我可以付你報酬,金額随你開。”
好大又好不屑的口氣,姜願有瞬間的沉默,将‘我不差錢’咽了回去,轉而笑道:“好啊,先給個一百萬的定金。”
她是當頑笑說的,但少年立刻掏出光腦問姜願要了賬号轉賬,姜願原本散漫的心思也就認真起來了,這年頭錢是能賺,可要是這麼好賺的錢就太少了。
姜願打了個響指,後巷不知哪處鑽出了一隻隻的流浪貓,這些貓估計有人定時在喂,個個都長得又胖又有精神,隻是目光裡有寵物貓不曾有的兇狠。
姜願問少年要了同伴的照片,蹲在地上把那些貓抓過來一個個讓它們看了,然後放它們四散去找人。
少年在身後問道:“你是貓族?”
“嗯,”姜願不隐瞞,也沒什麼好隐瞞的,“貓族除了酒吧城,還能去哪呢?”
說不上是感慨,隻是道出實情。在康星,唯有低等種族獸人是無法開發出異能,又因本身體型受限,戰鬥力低下,所以那些前程似錦的諸如機甲單兵,機甲師的職業與他們無緣,從軍校到研究所就默認不接受低等種族獸人。
但人總得活下去,空中城市寸金寸土難買一間屋子,不少低等種族獸人都彙聚到地上酒吧城,做舞娘舞男,靠出賣青春換金錢,其中尤為長相出衆的貓族和狐族最為多。
少年顯然也是知道的,他的眼眸有瞬間的黯然,唇線抿直,可依然能看出唇瓣的輕顫,但他還是問道:“你可以再幫我找個貓族女孩嗎?”
“打住,我專業可不是尋人。”姜願道,“如果你和那個姑娘有仇,我不多說,那是你的事。但若是為了什麼少年情愫,勸你收手,還是給自己留個念想。”
她的嗓音融進濃黑的夜色中,冷淡得像把刀,少年的臉色煞白,但他仍舊固執地道:“拜托你,這對我很重要,我可以付十倍的價格。”
姜願這才又一次正視了少年,她才知道看錯了這少年。這少年算什麼唐僧,分明是仙門裡一心修仙的小師叔,眉間紅痣,白衣勝雪,有些道行,有些出身,衣袂垂處,卻還沾着被妖媚貓妖勾落的十丈紅塵。
姜願承認她又心軟了:“長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