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了翡翠樓,林茉就一副憂慮重重的模樣,直接從群芳樓門口路過。
薛懷瑾牽着小魚跟在後面,看她神遊,他先把小魚交給群芳樓的人帶回,自己一個人跟着。
林茉整整繞街兩圈,薛懷瑾就這樣跟着她遊蕩。
突然薛懷瑾面驚失色,大喊一聲:“小心!”
他兩步并作一步,一手抓住林茉手腕,另一手護住她的頭,将她拉入懷抱。
林茉太入神,直直走上路中間,隻差一寸就快被馬車撞到。還好薛懷瑾眼疾手快,才将她拉回。
“這姑娘,怎麼走路不看路啊!”馬夫留下一句罵語,駕車而去。
“你沒事兒吧。”薛懷瑾放開她,言語關切。
林茉看着遠去的馬車,路過的地方揚起灰塵,似乎有些晃人眼睛。
她恍惚醒來,冷靜道:“多謝薛公子。”
薛懷瑾看出她心不在焉,卻不知緣由,出聲問道:“人都打聽到了,你怎麼還皺着眉頭。”
林茉苦笑:人是找到了,可一時間不能拿他如何。
青樓向來是權貴廣集之處,而文華盛如今正是時下最火熱青樓的東家。他短時間内就讓翡翠樓聞名,一定背靠大人物。
按照目前得到的消息,那大人物極有可能就是他們所說的二皇子。
倘若他真是二皇子的心腹,鏟除他就相當于是在二皇子頭上動土。如此一來,動他就難了。
她一路上想得分外清楚,說出擔憂:“文華盛,他是二皇子的人。”
薛懷瑾向來橫沖直撞慣了,不懂什麼是回頭。他隻知道,若是想要就要去做,即使他是那天王老子又如何,大不了一步一步慢慢來。
可,天不怕地不怕的是他,不是林茉。想到這裡,他看着林茉擡起的眼眸,沉寂片刻道:“那你要放下嗎?”
沒有人規定深仇大恨就必須要報仇,也沒有人說過去就一定不能放下。
薛懷瑾看着她,這個‘纨绔’公子此刻眼中隻她一人,繼續說道:“報仇或者放下,你可以自己做主。”
林茉本目标清晰,隻是被突然的消息弄亂頭腦,一時顧忌太多,薛懷瑾的話點醒了她。
“我不可能放下。”
在她到處尋找文華盛,而他卻像人間蒸發一樣找不着的時候,她不是沒想過放下。隻是每當閉上眼睛,林家人的鮮血就從那夜流到眼前。
隻要文華盛一天不死,林茉一天都不敢完全卸下包袱。
她曾是深閨大小姐,如今是抛頭露面、左右逢源的掌櫃。報仇和報恩的念頭就是她走出深閨的支撐。
薛懷瑾見過她真真切切想要殺了文華盛的眼神。他知道,在林茉心中,那夜幾十口人的慘死不會輕易過去。與其勉強放下,還不如幫她了了這仇怨。
既事情明朗,薛懷瑾放心了,憂愁轉樂,撥了撥她的步搖,笑道:“放心啦,有我幫你。”
步搖細小的珠鍊在他的波弄下緩緩搖擺起來,林茉的心中泛起漣漪,眼神一凝,似有淚水:“你……”
薛懷瑾見她眼噙淚光,心頭湧上一股奇怪的感覺。
第一次見她時,他不想那姑娘害怕,想逞英雄。這一次他不知着了什麼魔,不願看林茉心傷。
他伸手揉開林茉的眼眉,一字一句認真道:“既是做了壞事,就應該還來。不是嗎?”
林茉忍淚,清冷的面容上堅決之意漸顯,也多了歡顔幾分。
轉而,為了踏出尋仇第一步,兩人來到珠光澗。
“林茉姐姐!”
還隔着一段距離,葉尤就看到二人大聲呼喊。
二人走近珠光澗,上次到來時滿目的新飾如今已經換了一批。不變的是,挑選的人依舊滿滿當當。
葉尤從裡面出來迎接,眉開眼笑;“林茉姐姐,今日一定是來挑選首飾了吧。”
林茉笑容一僵,薛懷瑾立馬接上:“是。”
“待我找一下,上次那支我還留着。那一定是最合适姐姐你的。”
葉尤說完,轉身進小黑屋去尋。還是一頓乒乒乓乓聲音過後,她捧出一個小盒子,緩緩打開。
是上次那支藍色的步搖,好好地躺在裡面。它通體由琉璃制成,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出湖光之色,靜谧而深沉。上面仿佛就寫着林茉的名字。
林茉不是不喜歡,隻是不願花銀兩。群芳樓的首飾極多,可以随意佩戴。群芳樓未有工錢給她,但她可以直接從賬上支。薛情本意是為讓她過得好些。但她卻想着報恩,能省一分是一分,除了每月的例行采購,從不多買。
林茉正欲推脫,薛懷瑾卻接過仔細端詳。然後扶正林茉腦袋,為她戴上。
葉尤拍手誇贊:“薛公子戴得正正好,林茉姐姐當真是國色天香,美極了。”
薛懷瑾欣賞着眼前的美人步搖圖,連連點頭,甚是滿意:“淡抹相宜。”
林茉還未反應過來,薛懷瑾已掏出銀兩買下,撥弄那步搖道:“這個就當我送你的回禮啦。”
林茉本該拒絕,還是收下了。随後像回複客人的送禮一般,笑逐顔開,大方道謝。
薛懷瑾有些不習慣:“還是第一次見你用對客人的語氣對我。”
确實,林茉對他要麼喊打喊殺,要乖乖聽使喚,還未如此正常過。
這次,隻因她試圖用‘正常’,掩藏一份不敢被人知曉的心意。
林茉從未收過除了客人之外,其他男子的禮物。娘親說過,步搖曾是她定情所用之物。
薛懷瑾第一次就送她步搖,林茉難以控制自己多想。但遍曆美人的薛懷瑾怎會将目光停留自己身上,他戴飾功夫不過是在萬花叢中才練得熟稔。
薛懷瑾撥弄完林茉的步搖,饒有興趣地挑選其他發簪,時不時拿起來在林茉的頭上比劃,看起來對女子首飾十分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