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生辰宴包了整個觀雲樓,如此手筆自是出于方和之手,錦程樓打着理貨的名頭關門一天,所有人都去了觀雲樓吃喝玩樂,除了謝青安這義父義母、方和、林景川、蘇文嘯和鄭平嶼在二樓雅間,其餘人都在廳中,故樓下聲浪一陣壓過一陣,甚是熱鬧。
許如宜送了一珍貴藥典孤本《甯本草》作生辰禮,此典是前朝甯國的醫藥大家張顔所作,因着裡頭大多是毒草相生相克的藥理,故被禁了多年,林景川本就愛好研究毒藥,此物送得甚是合他心意。
“孩子,這本書一直置于書院秘室,昨日進去整理一番偶然發現,恰逢今日你的生辰,正好送你。”一番話說得輕描淡寫,生怕林景川覺得此物貴重不好收下。
林景川拜謝接過,蘇文嘯送了個和田玉帶勾,玉質溫潤,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收禮收得樂呵的林景川,斜眼看着鄭平嶼,“兄長的禮物呢?”
鄭平嶼兩手空空并未帶什麼,“我那匹汗血馬歸你了。”
林景川瞪大眼睛,嘴唇激動地微微輕顫,“當真?”
謝青安心下一驚,這是巧合嗎?我送鞍具,他送寶馬,說沒商量誰信呢。林景川眸色清亮盯着她,她此時隻覺得他腦門上寫着‘快拿出你的禮物。’
“就在門口那箱子裡。”謝青安認命說出,這時候換個禮物也來不及了,愛咋咋地吧。
聽得門口林景川的爆鳴聲,謝青安在屋内推杯換盞,搖頭歎氣。
“你——”鄭平嶼看着那見底的酒杯遲疑地提醒,“你不能喝酒吧!”
“有狀元紅,哪能不嘗嘗呢,再加上今日高興,必得喝上幾杯,你也喝吧!”謝青安笑着看他,引得鄭平嶼以為她有其它想法。
座上幾人一杯接着一杯的飲着,謝青安知道自己也就三杯的量,喝了兩杯後便停下隻飲春華秋實了,趁着幾人不注意時,謝青安推門而出,站在門口憑欄望向樓下,羅伊、十三都在底下與人熱絡交談,小謝也甩着尾巴在桌子底下鑽來鑽去。
差不多了,謝青安暗道,于是回到席中,給自己倒了杯酒,舉杯望向鄭平嶼,“這是第三杯了,若是倒下不醒,記得将我抱回樓裡。”
鄭平嶼意外,内心欣喜,平日裡跟防賊般不許他近身,今日倒是主動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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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雲樓離錦程樓不遠,鄭平嶼抱着她一路走回去,引得街市上的人紛紛側目,掩面偷笑。
将謝青安輕輕放至床榻,鄭平嶼彎腰輕輕褪下她那釘珠步履,又将珠钗取下放到妝台。随即一點不耽誤地端盆打水,将謝青安的妝面擦拭得幹幹淨淨才不舍離去。
門一掩上,床上之人便睜開了雙目,狡黠一笑。早在宴席前她就吃了一粒解酒藥,現在清醒得很。靜等着樓中人睡着,相鄰卧房也沒了動靜,謝青安探出頭,從錦程樓後門離開,行到城門處,守城官兵中有認識她的,也隻以為她出城辦事,恭敬抱拳行禮并未阻攔。
順利出城後,謝青安找了個隐蔽處換了身粗麻衣裳,将頭發梳成男子式樣,直接去了三清觀,道觀夜裡自是不接待香客,她便直接跪在門前漢白玉石階上磕了三個頭,“媽媽,我在這裡很好,你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緊接着又說了一句,“謝青安,謝謝你給我的這具結實身體,如今謝家仇人雖未死,但冤情已洗清,你可以放心了,鄭平嶼定是能為你謝家報仇,我也會盡力的。”
昨日來時,自己偷偷給道童塞了銀票,讓之為母親和謝青安立個牌位,點上長明燈,盡一盡自己的心意。
一切做完,謝青安采用點兵點将大法選擇了自己的出走方向——向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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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天就亮了,鄭平嶼從昨夜到今晨心中都是充盈着喜悅,敲了敲謝青安的房門,輕輕喚道,“青安,醒了嗎?”無人應答。
酒還未醒嗎?鄭平嶼轉頭去了廚間,打算做碗筍絲面。
“見過王爺。下官盧氏有光,剛到任不久,今日特來拜見。”盧有光一身清明,不願在錦程樓做生意時拜訪,以免有人多嘴說他以公謀私貪圖享樂。
鄭平嶼不顯意外,微笑應對,“盧大人客氣。”手裡竹著在鍋裡翻攪着,熟練盛出一碗面。
“大人可要來一碗?”
“多謝王爺美意,下官不餓,此番還想再拜見安甯郡主。”盧有光不卑不亢,拱手請求。
果然如傳聞般一闆一眼,荟州此刻正需這樣的人來整頓整頓。
“跟我來。”鄭平嶼走在前頭端着碗面。
盧有光跟在後頭微微皺眉,坊間傳聞,廉王殺伐果斷,戰場上奸計頻出,為敵國所不恥,見面之前還當是長相兇煞,不曾想卻是這般溫潤模樣,竟還有洗手作羹湯之舉。
“笃笃”兩聲敲門,謝青安未有應答,“讓盧大人見笑,家妻昨夜貪酒,故今日貪睡了些,”轉過頭輕揚調門,“青安,我進來了。”
推門而入,隔着屏風能隐約看到榻上錦被皺成一團,“青安,有客人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