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竹林中傳來一陣撲簌簌的腳步聲,輕靈得簡直像是鳥獸起舞。然而走出來的不是鳥獸,而是一位竹杖芒鞋的姑娘,扶起鬥笠看了那漢子一眼,年紀雖輕,神色比他平靜許多:“找到了就好。朱長老,請随我們一起上山吧。”
千潤有些警惕:“你們是……”
又怕這二位真是翠微子的熟人,緊急改了口:“……找我有何事?”
姑娘的眉頭稍稍挑起,重新打量渾身濕透的千潤一遍——對她那張如湖水般平靜的面容來說,這個表情大概是想表達驚訝。
她答道:“朱長老不知道麼?您的失蹤近來可是無量門最大的事,代掌門找不到您,昨晚已派船隻出發去海外搜尋了。”
失蹤?
千潤擡頭看看天,這才發現陽光明媚,雷雨早已停止了。
她瞬間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消失了多久?”
那姑娘歎道:“莫非長老真是從海外仙境回來的?從十月廿二算起,到今天十一月十五,您失蹤了将近一個月。”
……
中年漢子,也就是無量峰的獵戶兼挑山工老天,先一步上山報信,他的女兒則留下來,粗略檢查過千潤是否受傷,又盯着她吃了幾塊鹿肉幹、飲飽了水,才扶着她慢慢往山上走。
“紅色的天幕?”聽了千潤的描述,在甯寰的記憶中為“霍大惡人”所害的常青姑娘沉吟道,“聞所未聞。不過,‘最後一塊磚’的說法我倒聽年長的獵戶提過,都是些陳規陋習,恐污了長老尊耳。”
“盡管說來。”
“幾十年前,九嶷山周邊有幾個國家互相打仗,打完了就是鬧饑荒,地裡顆粒無收,僅存的青壯年養不活年邁的父母,待他們生了重病,便也不找大夫瞧,背到半山腰,統一安置在某處山洞,每日送一餐飯上來,兼随身帶塊土磚;送一次飯,就在洞口壘一塊磚,待洞口完全封死,便不再送飯上來了。”
千潤聽得頭皮發麻——敢情陳旸羲的“玩笑話”全是真事?!
“不過困住長老的那個地方……”常青接着道,她的結論是用久違的人之常情得出的,“聽着還挺大,九嶷山可沒有那麼大的山洞,應該不是我說的集體墓葬。”
“也罷,回去跟代掌門打聽一下好了。”
“司馬長老見多識廣,肯定不會讓您失望的。”常青小心地瞥了她一眼,“對了朱長老,報酬的事……”
千潤趕忙保證:“絕不會虧待你們!”
不光如此,雖說剛受過懲罰,她還要暫時把天道抛諸腦後、介入個體的因果:“最近我蔔過一卦,大兇,矛頭指向那個白頭發的新弟子——名叫霍轫,認得不?别的不好說,就是你們做獵戶的,尤其是女孩子,一定要遠離此人。”
常青淡淡皺起眉回憶了一下,道:“哦,是說那個新來的外門弟子?”
外門……最後還是沒讓他得到膝蓋磨損的報償嗎?
“說是外門弟子,掌門看中他的資質,叫他和同屆内門弟子一起修煉,也算千百年來獨一份的了。”
千潤怕她不夠警醒,重申了一遍:“管他什麼資質不資質,你,天常青,務必離此人遠點,聽到沒?”
常青聽她說得嚴肅,雖搞不懂裡頭的門道,也鄭重地點了頭。
走到山門,接引弟子大老遠上來迎接:“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林栖還以為是他弄丢了師傅,從前天開始,又在思過堂連着抄了三天三夜的經——”
千潤腦袋發懵:誰?誰弄丢了師傅?
接引弟子一拍腦門道:“噢噢,就是姬流焱,長老沒回來,他的字輩又不可跟全,所以法名暫定為‘甯戚’,如若不妥,等您回來再改……”
仙人不在的這個月,看來還是素昧平生的宗主占了上風——霍轫不可編入内門,而甯寰呢,算是勉強留了下來,卻連一個不值錢的寶蓋頭都不配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