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沉下來的天色籠罩華沙,餘晖投下的房屋陰影不斷拉長,道路左側竄出一隻看起來亂糟糟的波蘭低地牧羊犬。
程舒白淨的臉上沾有點點泥巴,得益于她剛剛蹲下想摸狗,結果被甩了身泥水。
“你住諾瓦克家會更好些”,站在旁邊的托馬斯雙手插在灰色大衣的兜内,“我看得出斯泰因豪斯很喜歡你這個小姑娘,他不會虧待你的。”
也許是吧,但程舒感覺那有點沒良心,她耷拉着腦袋想了一會。
“可我已經給約瑟夫交過住宿費了”,程舒仰起頭,眼眸帶着點笑意,“老先生,您可不能趕我走。”
“約瑟夫這混小子,我的房子他好意思收住宿費”,罵過侄子,托馬斯神色複雜地看向程舒,“你不用管那家夥,我知道他一直想找人照顧我,但我還沒老到走不動道,用不着他找人看我是死是活……走那會他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
想起她跟約瑟夫上樓不超過五分鐘的談話,程舒發覺這老爺子意外的敏感。
“那會他提了句會去辦理亨利克的收養手續”,站起身的程舒選擇性說道,“還有就是我在這人生地不熟,認識約瑟夫好歹知道他不是騙子,和他商量住一天做一天的飯算做夥食費。”
“……他和你算夥食費?他真收你錢?!”托馬斯一臉震驚。
程舒笑而不語……準确說是她将金吊墜硬塞給約瑟夫先還部分債,她想着暫時幫忙照看沒什麼,萬一情況不對她要跑路總能減輕點心理負擔。
屋内沒有亮燈,環境過分安靜。
打開開關的那刻,空蕩蕩的客廳、廚房讓程舒有種不好的預感……亨利克在哪?
“亨利克?餓了嗎?”将圍巾取下挂在衣架,沒得到回應的托馬斯有點困惑。
還抱着一絲希望的程舒上二樓找人,約瑟夫的房間門敞開,被子疊的整齊。
“他不在?”托馬斯焦急發問,看到程舒神色凝重很快明白是怎麼回事。
無家可歸的十二歲男孩能去哪?想到什麼的程舒說道,“亨利克可能去找他姑母了,我去看看,您在家等他好嗎?萬一他回來發現沒人說不定又會走。”
站在分岔路口,程舒選擇往維隆的方向追,顯然亨利克是聽得懂話的年紀,孩子的自尊心很可能讓他做出某些自認為正确的舉動。
結束與斯泰因豪斯的會談,返程路上,坐在車内的奧斯庫看到程舒,她正抱着自己的呢子大衣一個勁往前跑,黑發散亂,額頭滿是薄汗,臉頰浮現淡淡的紅暈,唇瓣的色澤加深,呼出的熱氣氤氲。
奧斯庫讓司機停車。
黑色轎車在前方停下,程舒瞥了一眼,對上有些熟悉的碧藍色眼瞳。
“程小姐”,奧斯庫禮貌詢問,“你要去哪?也許我可以捎你一程。”
程舒放緩腳步,但還沒反應過來。
飄落的枯葉打着旋落在車頂,身姿挺拔的奧斯庫站在車門旁,張口準備再說些什麼,表示感謝的程舒直接上車。
稍愣的奧斯庫合上車門,坐到副駕駛位去。
“麻煩往維隆的方向開一段”,程舒的頭探出車窗,怕有遺漏,“我要找個一米五左右的男孩,他應該走不太遠。”
道路兩旁的樹影不斷後退,一路少見行人。
“……是你弟弟嗎?”轉過頭的奧斯庫隻能看到程舒的側臉,光影交錯,有種朦胧的美感。
“不,是托馬斯家收養的小孩”,犯嘀咕的程舒疑慮自己是否猜錯了。
收回視線的奧斯庫,看向前方,視野内光照到的地方出現一個淺棕色短發的男孩背影。
“他穿的是格子背心嗎?”奧斯庫問了句。
“……好像是”,程舒急忙挪到後座中央,手無意識按住前椅靠背,身體前傾。
端坐的奧斯庫感受到程舒帶起的風,輕柔而無法捕捉。